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狼藉》作者:红绿布衣 文案: 俗套包养文 这是一个HE的故事 攻:郑洵 受:余恪白   一   余恪白跟着郑洵回家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个穿着贵气的中年女人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那个陌生的女人回头看到了他们,朝着他的方向,面露厌恶,对着电话那边的人交代了几句之后就中断了通话。   这让余恪白有点始料未及,他傻站在那儿,先是搓了搓自己的衣角,然后又悄没声息地拉了拉郑洵的袖子,在对方看向他的时候,用眼神询问自己是否应该先回去。   郑洵看了他妈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拽着自己衣角的那只手,等他抬头的时候,余恪白的眉毛正紧锁着,眼神里透露着少见的犹豫和茫然。   他挑了下眉,一脸的无所谓,用舌尖舔了舔自己的牙齿,做出了决定。   郑洵突然反手拉住余恪白,然后用了力,将人抵在墙上接吻。   余恪白又一次被弄得措手不及,只觉得气氛太诡异,双手抵在郑洵胸前,用了点儿力气,却没能挣脱那人的束缚,只好放弃挣扎,一边接纳这个吻,一边用眼睛瞄那个女人。   屋里光线有些暗,可他还是觉得自己看清楚了郑洵他妈妈的眼神。   那里头闪着火星,染着愤恨的那种。   郑洵闭着眼,专注地吻着余恪白,他知道他妈正以什么样的眼神和心情在看着他们,这么一来,他觉得痛快,更不想安分了。   郑洵的手不管不顾的伸进余恪白浅蓝色的牛仔裤里,指尖冰凉,在耻毛间摩挲,激得余恪白身体一抖。   郑洵他妈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对儿子跟男人的性`事毫不感兴趣,忍着内心的厌恶,弯腰拿起丢在沙发上的包,走到了门口来。   郑洵还在跟余恪白厮磨,吮`吸完他的嘴唇,开始舔舐干净的脖颈。   “别……”余恪白向来受不了郑洵的撩拨,别管在哪儿,对方只要一摸一吻,他很快就能起反应。   郑妈妈走过来,在他们旁边站定,终于开了口。   “以后要闹在外面闹,别总把垃圾带回家。”   她的态度傲慢又尖锐,但并没有伤到余恪白。   他只是有些难为情,觉得自己不该在对方母亲面前做这种事,虽然他是被迫的。   其实,余恪白也觉得自己是垃圾,没皮没脸,没羞没臊,为了私欲,心甘情愿地被一个男人玩弄,这不是垃圾是什么?   他又推了推郑洵,手心贴在对方的胸前。   郑洵被他推搡,心有不悦,狠狠地在余恪白脖子上一吸,留下了一枚清晰的吻痕。   他抬起头来,揽过余恪白的腰,一边嗅着对方脖颈间清新的沐浴露味道一边带着人去了卧室。期间没有看他妈哪怕一眼。   郑妈妈在原地看着他们,咬得牙齿吱吱作响。   这是余恪白第一次到郑洵家里,虽然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做`爱。   他衣衫不整地跪在床上给郑洵口`交,双手抱着郑洵的腿,还不时发出暧昧的呻吟声。   郑洵的手指抚摸着余恪白的头发,柔软,舒服,他很喜欢亲吻余恪白的头顶。   “我妈说什么你不用管。”郑洵舒服得长出一口气,按住余恪白的肩膀,开始自己前后顶弄,“以后你就住这里。”   余恪白张着嘴巴被他抽`插,两腮酸疼,眼角也渗出泪来。   他闻着男人这里的味道,无比熟悉,是他这两年来最熟悉的味道。   他觉得就算有一天他失去了嗅觉和味觉,也依然能熟练地辨识出郑洵胯下的味道。   他抬眼看着郑洵,大概是模样太过可怜,让对方有些不忍,竟用手轻抚着他的脸颊,以示安慰。   余恪白心里有些为难,他既不想住在郑洵家,也不想跟郑洵走得太近。   这两年来,余恪白一直觉得自己虽然被郑洵睡,但并不是出来卖的。   这个想法有些“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的嫌疑,可他还是需要给自己一个努力生活下去的指望。   余恪白也算是过过好日子的,虽然比不上郑洵这种有钱人,但家里至少也条件不错。   不过,大二那年,他爸工厂破产,拉着他妈喝农药自杀了。   这种经常会在社会新闻上看到的消息,让余恪白恍惚了很久,他完全没办法消化这件事,觉得自己是在噩梦里没醒过来。   他从小跟爸爸走得就不太近,那个男人给他的印象就是忙于工作,心里只有他的工厂。但余恪白是对父亲心怀感激和尊敬的,毕竟他衣食无忧的生活都来源于父亲的辛苦奔波。   他不能理解的是,人为什么那么决绝,那么狠心,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没有令他牵挂的东西,未来也不是一定就毫无希望,为什么非要自杀?而且还要带着他的妈妈一起去死。   在学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余恪白愣了好久,年轻的女辅导员看着面无表情的余恪白,自己先哭了起来。   余恪白在辅导员的帮助下回了老家,办了丧事,然后就被讨债的找上了门。   对方为首的是个纹着花臂的凶狠男人,左脸上还有一道疤,长相丑陋又可怖,带着一股可笑的彪悍味道。   余恪白对他的印象无比深刻,因为那个男人解开了裤子让他为其口`交。   那男人是不是同性恋,他始终都不知道,但他记得自己当时求死不得,被那人的几个手下按着,跪在地上,掰开了嘴。   男人那根充满腥臊味道的东西插进来的时候,余恪白瞬间想要呕吐,胃里翻江倒海,恨不得一口咬断它。   但他还是没有那么做,因为那个男人用脚蹭着他的裆部嬉笑着说:“你要是敢耍花样,我就烧了你全家。”   余恪白想到了爷爷奶奶,那两个老人因为他父母的去世已经卧床不起。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接触性,充满了腥臭和厌恶。   大概是那个男人觉得二十岁的余恪白干净又好看,被这样满脸禁欲气息的男孩口`交,确实是件让人兴奋的事,总之,他很快就射了出来,弄得余恪白满脸都是乳白色粘稠又恶心的精`液。   男人被“伺候”得很舒服,“宽宏大量”给了他几天时间让他筹钱,还拍了拍余恪白的脸,用力在那张酸痛得已经发麻的脸上一吻,告诉目光呆滞倒在地上的余恪白,说是晚上还会来找他。   那些人离开之后,余恪白吐得天昏地暗,在心里将那个人千刀万剐了无数次。如果不是为了爷爷奶奶,他恨不得直接从楼上跳下去。   然而,他这番忍耐也没得来老天爷的疼惜,他的爷爷奶奶也很快就去世了。   就在他被人羞辱的当天傍晚。   两个上了年纪的人,痛失儿子和儿媳,在葬礼之后,终于撑不下去了。   老人的葬礼或者说一切都不需要余恪白操办,因为余家人根本就不让他过去。   一切都是因为他家而起,所有人都恨极了他爸爸,那个人已经死了,那些恨就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从此以后,他没有一个亲人。   余恪白站在医院外面,想到那个恶心的凶狠男人的话,怕得几乎疯掉,连夜回到了学校。   一晚上的火车,只买到了站票,当他终于再次站在校门口的时候,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在那个时候,他终于理解了父亲为什么选择死亡。   因为生活有时候真的毫无希望。   他在校门口站了很久,用这些时间做好了自己的死亡计划。   但后来他还一直活着,因为遇到了郑洵。   二   余恪白一心寻死,因为觉得这世界对他毫不怜惜。   他的计划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每天都更接近死亡。   那天,第一次见到郑洵,他没想到日后的一切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天晚上,余恪白正漫无目的的乱走,幻想着自己死时的样子,恰好路过一辆停靠在路边的车,里面坐着的就是郑洵。   车窗开着,他夹着烟的手搭在车窗上,夜晚的风吹散了烟灰,沾到了余恪白的T恤上。   他愣在那里,看着衣服上的烟灰,愣愣的,听见那人谈生意,给一个律师的封口费就比他家欠的债多。   他回忆起当时,觉得自己那会儿一定已经疯了,走过去,胡闹一样对车里打电话的人说:“能借我点钱吗?”   郑洵看向他,当他是神经病,又交代了几句之后,抽完了最后一口烟,开车走了。   余恪白看着那辆驶向远方的车,心无波澜的也离开了。   几天之后,余恪白终于想尽方法弄来了足够数量的安眠药,趁着宿舍没人,一口气吞掉。   他听说服安眠药自杀也不会太舒服,但至少有个全尸。   然而他没死成,还是被同学发现,送去了医院抢救。   他醒过来的时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发现自己没死,有些庆幸又有些遗憾。   住院费、治疗费,又是一笔钱,他开始琢磨从住院部的窗户跳下去。   第二次见到郑洵,余恪白没想到对方还记得他。   “真缺钱缺到想死?”   余恪白点头。   郑洵打量了他一番问:“你觉得自己值多少钱?”   余恪白不明白。   “你缺多少钱?”   “三百五十万。”   郑洵笑了,表情嘲讽,他没法理解竟然有人因为三百多万就寻死。   “我买你两年。”郑洵说,“给你五百万。”   余恪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我开的价格很高了。”郑洵摸出烟,闻了闻。那几天,他刚好收到了他爸给他的五百万,说是给他的补偿。   郑洵一点儿都不想要这破钱,他只想弄死他爸领回来的那个兔崽子。   但郑洵也不是慈善家,五百万,他不想要,但做些别的用处还是可以的,比如,玩儿个大学生,顺便救人一命。   当时的郑洵觉得这是在给积德。   “医院不能抽烟。”余恪白提醒道。   “我知道。”郑洵手机响了,他接电话之前对余恪白说,“不能抽烟但可以做`爱,我晚上来找你。”   余恪白看着他接起电话离开了,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胃,觉得很想吐。   就像郑洵说的那样,晚上九点,他来找余恪白。   “考虑清楚了?”   面对脱得一干二净的余恪白,郑洵咽了咽口水。   “我没做过。”余恪白当时有些心虚,他不知道自己给那个恶霸口`交,算不算是“做过”。   但他不准备让郑洵知道,因为这个人,让他突然有了继续活下去的想法。   他觉得,是上天不想收他,让他继续留在这里。   “不怕。”郑洵过来,低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男生,冷淡的月光从窗户外面洒进来,把男生的皮肤和脸色映得更加惨白。   他的手掌轻轻地从余恪白脖颈抚摸到小腹,柔声说道:“第一次会有点不习惯。”   余恪白非常紧张,郑洵抚过的地方,都像是被针扎过一样。   郑洵去反锁了病房的门,将门上的窗户用床单遮上。   他走回来,站在病床边,放了张支票在桌子上,然后解开了腰带。   余恪白想起那个男人,腥臭,恶心,他心里满是恐惧,想着要咬断这男人的阴`茎。   但意外的是,郑洵身上没有那种让他作呕的味道,相反,当对方拥抱他,亲吻他时,让他有一种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蒲公英,马上就要被吹散的时候,被人重新拢在了一起。   他十分生疏,手足无措,甚至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应郑洵的拥抱。   他在狭窄的病床上,被亲吻,被抚摸,被打开了身体。   当郑洵进入他的时候,他开始想,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生活突然脱了轨,父母没了,他成了一个男人的陪床。   郑洵这个人,之前怎样余恪白不知道,但在他跟着这人的日子里,没见过郑洵跟别人上床。   其实他也并不是很在意,说到底,两人之间,类似雇佣关系,谁见过员工多嘴老板私事的?   余恪白看得开,他是死过一次的人,现在只是觉得,约满到期,开始一个人生活,就是他最大的期待。   郑洵对他也不错,提出给他准备住处,也经常送这送那,人也够贴心温柔,只不过,余恪白清楚,大家都在玩一个叫做“陪伴”的游戏。   两年的约定,过得很快,但两年时间,让余恪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被郑洵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见面就做`爱,最多是在做完之后,一面清理一面被询问一下最近的学习和生活情况。   郑洵其实只大他五岁,但经常两人聊起天时,就好像那人是他的父辈一样。   余恪白不太喜欢跟郑洵说太多关于自己的事,因为在他的观念里,两人有关系的日子是有期限的,两年一过,一别两宽,交往太深,并不是什么好事。   余恪白跟郑洵在很多地方都做过爱,车里、教室、宿舍、酒店、郑洵的办公室……   差不多两年了,他唯独没有跟郑洵回过家。   这是第一次,郑洵竟然开口说让他以后都住在这里。   余恪白给他吸了出来,无比自然地将嘴里的精`液咽了下去,这个味道他也熟悉。   抬手擦擦嘴角,余恪白说:“你不是要结婚了吗?”   三   郑洵从来不对余恪白隐瞒自己的婚事,从两年前到现在,没必要也没心情。   他也不在意余恪白问起这件事,只不过对方懂事,很少提及,在郑洵的印象里,余恪白懂事到让他从来不用操心什么,好像两人真的就只是五百万和陪睡的关系,丝毫没有情感上的触碰。   余恪白一度让他很困惑,连情场老手郑洵都做不到跟床伴情感零交流,但余恪白可以。   他可以在做`爱的时候表现得动情又沉醉,也可以在结束之后立刻恢复到冷静理智的状态,像是下一秒就准备洗干净自己然后离开。   丝毫不会拖泥带水,每次还都得郑洵拉着他,把他留下聊聊天。   没见过这样的床伴,这是真的。   在以前,郑洵玩儿过的那些男孩里,绝大部分像余恪白一样为了钱跟他做`爱,当然,也不乏真心喜欢他的,卖弄着一切想要吸引他。   他们渴望郑洵成为他们的长期饭票,最好还是永久牌的。   但余恪白不,郑洵有一次在余恪白的宿舍,跟他做`爱之后,发现这家伙枕头底下有个小小的日历本,上面每过一天就用叉划掉一天。   郑洵没问过他那是怎么回事,但想想也知道,余恪白在倒数离开自己的日子。   他当时觉得可笑又可气,这么多年来,还没有谁如此渴望从自己身边逃离,更何况,他们俩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强迫,你情我愿,对余恪白来说其实是一场合算的交易。   那天他压着余恪白在宿舍狭窄的床上做`爱到深夜,逼着余恪白说爱他,说离不开他。   口是心非,这一点郑洵知道,他也知道,余恪白这个人,听话到你让他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反驳,还会拿出那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演技,哄骗得你几乎信以为真。   余恪白不是他唯一睡过的人,未来也不会在他这里终结,只不过是他浪荡私生活中的一个停顿,这两年,要他操心的事情太多,身边放一个安稳的人,总比招惹外头那些不知心怀什么鬼胎的人强得多。   所以,即便余恪白并没有让他多么贪恋,但这两年,郑洵也几乎没有碰过他以外的人。   有时候郑洵自己都会恍惚,感觉好像拥有了一段稳定的关系。   他垂眼,看着余恪白。   这个家伙比两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看起来健康了很多,做这种事也熟练了很多。   郑洵永远记得他第一次上余恪白的时候,那感觉跟奸尸差不多了。   当时他想的是:原来干一个处男是这种感觉。   他没回答余恪白关于结婚的问话,直接将人扑倒做了起来。   他喜欢抚摸余恪白的身体,不管一天做几次,都能迅速的敏感起来。   以前余恪白听人说过,如果经常在别的地方玩花样,再回到床上就会觉得没劲。   但他不这么想,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张床。   可以足足睡下四个他的大床,柔软到他整个人几乎陷在了里面。   他被郑洵紧紧拥抱着,顶弄着,一身汗水,浸湿了身下的床单。   余恪白很快就射了,弄得两人小腹前黏糊糊的一片。   他整个人都缠在郑洵身上,紧贴着对方,在射`精的时候恨不得让他们二人融为一体。   余恪白在高`潮的时候总是会放弃理智,连叫`床的声音都变了调。   郑洵喜欢他这副模样,疼惜地吻着他的耳朵,问他:“哥干的你爽不爽?”   “嗯……”余恪白眯着眼索吻,双颊绯红,双眼迷离,只能发出这个声音。   对于郑洵要结婚这事儿,余恪白一早就有心理准备。   他从不打算干涉人家的事情,毕竟他跟郑洵也不是什么正当关系。   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郑洵那边就张罗着结婚,甚至婚戒他都见过,从那会儿一直拖到现在,到了今天,总算是真的近在眼前了。   余恪白倒是不期待这件事,但也不抗拒,郑洵结婚与否,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俩,还有一个月就要结束了。   到时候,他彻底从这畸形的关系中抽身,大学也毕了业,带着他的行李和郑洵给的存款,去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忘掉所有跟过去有关的人和事,重新开始人生。   那是他能想到的,最美好的未来。   余恪白不是迫不及待想要逃离郑洵,也不是迫不及待想到逃离这生活,他的人生已经经历过了一次失败的“逃离”,从此只有“面对”,没有“逃避”。   更何况,郑洵不错,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人像他一样被有钱人用钱买来做`爱,但他觉得自己大概是运气不错的一个,金主不会太过难为他,有需要就来,没需要的时候当彼此是空气。   郑洵不欺负他,他也不会刻意讨好郑洵,这样的相处模式,想必不是每个金主都能忍受的。   他感激郑洵,也真心实意的在报答郑洵。   所以,两年时间,他在床上尽可能的让郑洵满意,等到两年结束,他们的关系也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余恪白每次想到这一点时,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没有遗憾,没有不舍,也没有对新生活太多的憧憬,只是平平静静地继续往前走。   四   郑洵的那根东西还在他身体里进进出出,余恪白喘着粗气发出让郑洵喜欢的声音。   他突然好奇起来,好奇郑洵跟女人是不是也能像这样做`爱。   他闭上眼,努力回忆着郑洵未婚妻的样子。   他记得那女人挺漂亮的,身材也不错,看起来是个明事理的大家闺秀,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余恪白就觉得这个女人跟郑洵结婚,太吃亏了。   虽然郑洵对他不错,但余恪白还是觉得,郑洵只有这副皮囊还不错,还算配得上那个清水芙蓉般的女人。   他试着想象了一下郑洵跟那个女人做`爱的场面,觉得有些难以忍受。   他是觉得郑洵一定也睡过女人的,但从来没把这种问题丢出来过,余恪白向来明白自己的身份,陪睡就够了,努力高`潮,努力叫`床,把金主伺候好,大家都痛快。   “这么紧啊。”郑洵被他夹得舒服,抱着人亲,“干了你这么久,还紧的像个雏儿。”   做`爱的时候余恪白很少会认真听郑洵的话,因为他发现郑洵喜欢他被干得神志不清的样子。   余恪白不停亲吻郑洵的脖子,手在对方的背部来回抚摸,时不时含糊不清地叫上一声:“哥……”   他这样,郑洵会干得更起劲。   两人相贴的皮肤都是汗水,黏答答,写满了放肆的肉欲。   他们做了两次,做得余恪白精疲力尽。   他最近睡眠不好,平均每天只有两到三个小时能入睡,这导致有时候郑洵做的太激烈他会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这么累?”郑洵抽着烟,摸了摸他额头上的汗。   “嗯。”余恪白往旁边躲了躲,扯过被子裹住自己,“想睡觉。”   “洗完澡再睡。”郑洵掐了烟,拉他去洗澡,“我射在里面了。”   大部分时间郑洵都是温柔的。   作为一个金主,这也很难得。   余恪白眯着眼睛懒洋洋地趴在浴缸里,郑洵耐心地把他后`穴里的精`液用手指给弄了出来。   “饿不饿?”郑洵把浴缸里脏了的水放掉,又重新放了温水,然后往余恪白身上一边撩水一边问道。   余恪白累得恨不得趴在这里就睡着,根本什么都不想吃。   他连续失眠,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了困意,只想安静地睡觉。   可郑洵偏偏不让他如愿,在他身上又摸又亲,压着余恪白在浴缸里又做了一次。   好在这一次没射到余恪白身体里,不然又要重新清理了。   “累了?”郑洵吻着余恪白的肩膀,把人从水里捞了出来。   余恪白整个人都挂在郑洵身上,眼睛都睁不开了:“嗯,早就累了。”   “你最近是不是身体不太好?”郑洵用浴巾把他裹住,然后搂着他往卧室走,笑着问,“因为我要结婚?”   余恪白听了,终于努力睁开了眼睛,没什么表情地看向郑洵,淡淡地说:“不要胡说。”   郑洵笑得开心,凑过去在余恪白的嘴上亲了一下。   两人相拥入眠,但余恪白依旧睡得不安稳。   睁眼的时候,他以为已经过了很久,可是没想到,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旁边的郑洵睡得正香,像个树袋熊一样缠着余恪白。   他看着那张脸,也算是很熟悉了。   郑洵比他看起来成熟一些,棱角分明的脸,生气起来会变得非常气势逼人,但睡着的时候又格外温柔。   余恪白喜欢看郑洵的眼睛,那双眼睛明亮得似乎不该属于一个常年尔虞我诈的商人。   他曾经有一次在跟郑洵做`爱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去吻那双眼睛,那一刻他甚至有种错觉,觉得自己爱上了郑洵。   但清醒过来时,他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他不会爱任何人,因为他的人生已经担不起任何重任,不久之后的将来,他要开始一个人往前走,这已经是新的挑战了。   无心恋爱,余恪白唯一的追求就是努力好好活着。   他曾经想死,但既然没死成,那就努力活着吧。   余恪白不敢再盯着郑洵看,他心里装着的事情太多了,看多了这人,会让他游移不定。   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要离开郑洵了,不拖泥带水,走得干净利落。   他得把这个人忘掉,把两人这两年来的一切都忘掉,包括他们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做`爱,也包括,即将到来的最后一次拥抱。   心里是有些失落的,但余恪白觉得,这是必然的,不管怎么说,他们相处了两年,而且是以这样不寻常的方式相处。   更何况,郑洵待他不错,是应该感激的。   如果不是这个人,他现在早就死透了。   余恪白伸手摸到床头柜上郑洵的烟,拿在手里就着月光反复地看。   因为郑洵不喜欢他抽烟,所以余恪白在跟了郑洵之后就把烟给戒了。   两年了,一口都没抽过。   只要是郑洵不喜欢的,余恪白就全都改了。   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完美定制”的床伴,一切都是按照郑洵的要求呈现的。   余恪白也不觉得多委屈,只是,在此刻,突然犯了烟瘾。   他小心翼翼地将抱着他的郑洵推开,然后光着身子直接下了床。   他怕吵醒郑洵,点着脚尖轻轻地出去,到了阳台。   夜晚的阳台,温度比卧室要低一些。   一丝`不挂的余恪白站在那里点燃了香烟。   两年没抽,第一口被呛到了。   时间是个奇怪的东西,让人说变就变了。   “不冷吗?”   余恪白抽第二支烟的时候,郑洵从里面出来了,拿了个毯子裹住余恪白,然后把人抱在了怀里。   余恪白放松自己,靠在郑洵胸膛上,指尖夹着的烟还在燃烧,心里格外平静。   郑洵轻轻吻了一下余恪白的头发,然后说:“给我抽一口。”   余恪白微微侧身,把烟送到郑洵嘴边。   两人抽一支,身上和嘴巴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烟抽完了,余恪白还有些没尽兴,但郑洵在这里,他知道要克制自己。   “睡不着?”郑洵的语气很温柔,丝毫没有因为余恪白不穿衣服站在阳台上吹风以及半夜偷偷抽烟这事儿而责备他。   余恪白仰起头,微微往后靠。   郑洵就搂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最近一直睡不好。”余恪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况,“三天没怎么合眼了。”   “我给你唱摇篮曲吧。”郑洵轻笑着,然后突然将人打横抱起。   余恪白吓了一跳,赶紧抱住郑洵的脖子。   郑洵笑着看他,在深夜,眼睛依然明亮似月光。   五   余恪白断断续续睡了会儿,但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是一身疲惫。   郑洵还在睡,他看了眼时间,准备起床洗个澡,然后出去买点儿吃的。   这个家他不熟悉,也不准备擅自去动人家的厨房,借用一下浴室,已经很可以了。   他冲澡的时候,郑洵打着哈欠进来了,拉下裤子撒了个尿,冲完马桶之后就扭头看着余恪白。   “几点醒的?”郑洵一边脱衣服一边问道。   “五点多吧。”余恪白在洗头发,不小心把洗发水弄进了眼睛里。   他觉得这要怪郑洵,要不是这人跟他搭话,他不会分心。   郑洵脱光之后,也挤到了花洒下面,抬手给余恪白洗头发。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郑洵又打了个哈欠,淋下来的水进了嘴巴里。   “嗯?看什么?”   “失眠。”郑洵说,“你万一一直睡不着怎么办?”   “不会的。”余恪白伸手去摸沐浴露,挤在手上,然后往自己身上涂。   “那儿有浴花,为什么不用?”郑洵伸手,把挂在一边的白色浴花拿过来,挤了沐浴露,揉出泡沫之后开始往余恪白的身上擦。   余恪白只是不太想用郑洵的东西,怕对方不高兴。   但既然主人都这么做了,他也没必要再推拒。   “我过几天就好了。”余恪白冲干净身上的泡沫,然后赶紧退了出来,拿了条毛巾擦身体,还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我去买早饭,你想吃什么?”   郑洵有点想让余恪白亲手给他做一顿早饭,两人认识这么久了,他经常听到余恪白说会做这个会做那个,可他一次都没吃到过,两人一见面就是做`爱,做得累了,想吃东西了,就叫外卖。   这种关系太直接,在眼看着就要结束的时候,显得有些苍白,充满遗憾。   但郑洵没说,他也不太喜欢给余恪白提要求,因为这家伙性子别扭,有那么几次,他提了要求之后,总觉得对方心里不痛快,办起事来也别扭。   “随便吧。”郑洵开始洗头发,“楼下有早餐摊,出了小区往右边走有肯德基和麦当劳,你看着买好了。”   余恪白轻轻地“嗯”了一下,擦干之后,光着身子就出去了。   他们俩都习惯了在对方面前一丝`不挂,每次洗完澡在屋子里光溜溜地走来走去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事。   余恪白回到房间穿衣服的时候想:还是不能留在这里,以后郑洵的老婆住进来,他就不能这么自在了。   像是又给自己找到了一条远离郑洵的理由,余恪白在一个月之后去另一个城市的念头更加坚定了。   他买了两碗豆浆,四个包子,还有两颗茶叶蛋。   两个人吃饱之后,郑洵去换衣服,问他:“等会儿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余恪白收拾好垃圾,用塑料袋装好放在门口,准备等会儿出门的时候丢掉,“我自己走就可以。”   郑洵低头系衬衫的纽扣,一不小心,把一颗扣子给弄掉了。   他有些心烦,不止是因为这扣子。   今天他要去拍婚纱照,本来说好不拍,但梁潇的父亲说办婚礼的时候没有个结婚照太不像话,说什么也要赶着拍出一套来。   梁潇是郑洵的未婚妻,两人订婚已经订了两年,拖拖拉拉到现在才真的开始筹备结婚的事。   今天去拍婚纱照,后天去领结婚证,郑洵觉得烦,结婚这事儿在他这里等同于“麻烦”两个字。   但他又不能不结这个婚,梁潇是个不错的姑娘,他们从小就认识,彼此也算是熟悉,更主要的是,梁潇对他不会有任何怨言,因为她觉得自己亏欠郑洵的。   梁潇不会说话,是个哑巴,这就是她“亏欠”的点。   郑洵觉得无所谓,反正他们在一起本来也不是为了谈恋爱。   “小白!”郑洵皱着眉,泄了气似的坐在床上。   余恪白本来都准备穿鞋走人了,听见郑洵叫他,只好又跑进来。   “怎么了?”   “扣子掉了。”郑洵摊开手心,一颗深色的纽扣躺在那里。   余恪白看了看他:“那就换一件穿啊。”   “不,”郑洵像个故意闹别扭的小孩儿,“你给我缝上。”   余恪白不是很擅长做这种事,但也没少做过,虽然有着“金主”,但他把郑洵给的钱都存了起来,平常的生活依旧过得紧巴巴,缝袜子是他最常做的针线活。   “家里有针线?”余恪白觉得郑洵家里应该没有这种东西。   果然,郑洵想了一会儿,然后认输一般说:“没有。”   余恪白忍着笑,耸耸肩,转身往外走。   “那你拿回去给我缝好。”郑洵开始脱衣服,换好之后出去,把脱下来的衬衫丢到了余恪白的头上,又拉着对方的手,把孤零零的纽扣塞给了对方,“缝好带回来。”   余恪白把他的衬衫从自己头上抓下来,叠好,把纽扣也小心翼翼地放到自己的口袋里:“行,下次见面的时候你提醒我。”   “下次见面?”郑洵簇了眉,“不是让你搬来这里住?我们每天都能见着。”   “我觉得还是别了。”余恪白穿上自己的球鞋,弯腰拿起垃圾袋,语气淡然地说,“我没记错的话你结婚之后是住这里的,我在的话不太方便。”   郑洵语塞,他确实曾经跟余恪白说过自己结婚后会暂时住在这里,但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儿了,没想到这家伙还记得。   他已经买了新房,跟梁潇结婚之后会住那边,这栋房子要么也是空着,给毕业之后没有去处的余恪白刚刚好。   但郑洵没有马上告诉余恪白,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开不了口。   “走吧。”余恪白叫他,“你今天不是还有事?”   郑洵跟着他出了门,外面阳光刺眼,夏天已经来了。   六   初夏的时候,阳光总是让余恪白会十分不适应。   每次出门,都要站在阳光下眯着眼睛定定神,才能打起精神往前走。   郑洵要送他,被他给拒绝了。   余恪白得减少他们接触的机会和时间,不然一个月之后,两人突然切断联系,会变得很不习惯。   就像不习惯这个季节突如其来的烈日一样。   郑洵的车缓缓从他身边驶过,对方开着车窗,担忧地问他:“真的不要我送?”   “不用。”余恪白笑了笑,“出去就有地铁站,很方便的。”   “不想让你挤地铁。”郑洵的车开得缓慢得几乎快停下,他摸出烟跟打火机,叼着烟,将打火机递给余恪白。   余恪白懂他的意思,凑上去为他点烟。   两年了,他们之间的默契还是有的。   不止是床上,生活上也如此,虽然他们并没有真正的生活在一起。   这一点还是要归结为余恪白的聪敏,他懂得识人眼色,时间一久,郑洵给他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也恰恰是因为这点,郑洵觉得,以后余恪白不在身边,挺可惜的。   “快走吧。”余恪白说,“别让人家等急了。”   郑洵吐了口烟,都吐在了余恪白的脸上,他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顽童,对余恪白说:“到家给我打个电话。”   他是惦记余恪白的,也真心实意关心他,两人肉`体关系维持了这么久,余恪白却始终保持着一种神秘感,这让郑洵觉得他很耐人寻味。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也说不清有什么确切的感情,只是觉得就这么结束的话,未免有些遗憾和空虚。   但郑洵也是个干脆利落的人,说了两年就两年,他已经准备好了两人的告别仪式,在他结婚的前一个星期,跟余恪白度过最后的夜晚,然后一拍两散,他回去,重整精神,迎接自己新的旅程。   一切都计划得非常完美,郑洵从未想过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余恪白转了两趟地铁,又走了两千多米,终于带着一身汗回到了学校。   他们四人宿舍,另外三个这会儿都不在。   他从自己的抽屉里找出针线,仔细小心地给郑洵把衬衫的扣子订好。   最后咬断线,把东西收拾好,余恪白抚摸着那件衬衫,想了想,穿在了自己身上。   他去照镜子,看着穿着大了一码衬衫的自己,觉得无比违和。   他伸了个懒腰,脱下衣服,爬上了床。   刚刚躺下,余恪白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高中时的同桌打来的,这么多年两人一直维持着很好的关系,对方在另一个城市读大学,恰好就是余恪白毕业之后准备去的那个地方。   就因为这样,对方主动提出承担租房子的任务,等到余恪白过去,就能直接入住了。   “小白,昨天早上我给你发图的那个房子我去看了,挺不错的,只不过在四环外,以后上班儿的话可能会辛苦一点。”   “没事儿。”余恪白说,“只要房屋性价比高就行,交通便利的话,大不了每天早点出门。”   “交通是可以的。”对方说,“出门就是地铁站和公交站,周围也有小商圈。”   “嗯,你要是也觉得可以,就定下来吧,我下个月就过去了。”余恪白说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有点无力,虽然他一直在等待着新的开始,但它真的即将到来时,余恪白也是有些忐忑的,“高扬,辛苦你了。”   “嗨,说什么呢你!”高扬故意做出一副埋怨的语气,“咱们俩还说这种话,你真不当我是哥们儿啊!”   余恪白笑了,他知道高扬人好,他家里除了变故之后,高扬是唯一一个每天不间断给他打电话的人。   甚至后来,高扬问他经济上有没有困难,可以提供些帮助。   余恪白知道高扬是好心,但这种帮助他是绝对不会接受的,就算没有郑洵,他应该也不会。   当然,余恪白没有告诉高扬自己身后有郑洵这么一号人,他开不了口,虽然并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多肮脏下贱,但还是试图在老同学面前塑造一个坚强完美的形象,即使这个形象可能随时都会崩塌。   “那好,我就不说客套的话了,这房子你就先租下来吧,我待会儿把我的那份房租转账给你,你租下来之后我就开始往那边寄行李。”   “这么快就寄行李?”高扬有些诧异,他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住在学校里,大家都是能拖一阵子就拖一阵子。   “嗯,过段时间我有事要忙,怕没空。”   “啊,这样啊。”高扬看了眼日期,发现马上就是余恪白父母去世两周年的忌日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小白,过几天你回去吗?”   余恪白知道他在问什么,笑着说:“不回去了,那里没有我的位置。”   高扬更心疼这个好朋友了,恨不得现在就跑到余恪白面前,给他个拥抱:“成,那你尽量早点儿过来,咱一起收拾下房子。”   “嗯,好,那先这样吧,我睡个觉,最近晚上总失眠。”   “好好好,你先睡,有事儿电话联系。”   两人挂了电话,余恪白给高扬转了几千块钱,押一付三的房租加上中介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好在高扬到时候跟他合租,两居室,一人一间,这么算来,才划算了些。   他把手机静音,然后塞到了枕头底下,祈祷自己能睡上一会儿。   七   郑洵拍婚纱照的时候一直心神不宁的。   他的手机放在梁潇的包里,而包在梁潇妈妈的手里。   他们只是简单的在摄影棚拍几张到时候婚礼要用的照片,不过两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也不能太应付。   拍照的时候郑洵一直支楞着耳朵,生怕错过了余恪白的电话。   他总觉得对方最近怪怪的,虽然从一开始余恪白对他就不冷不热的,但最近尤甚,就好像对方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马上就可以结束了,对他这位金主的冷淡和排斥也愈发的不加掩饰。   对于这个,郑洵是有些不开心的。   他很喜欢跟余恪白在一起时的感觉,毫无压力,随心所欲,甚至平时不能让别人听到的话,他都可以对余恪白说,因为他可以完全信任余恪白,毫无来由的。   只是郑洵觉得余恪白好像越来越刻意地将他往外推,之前有一次甚至问他最近有没有遇到合心意的男孩。   郑洵的回答是没有,然后压着余恪白痛痛快快地做了一次,并且表示现在余恪白就是最合他心意的人。   郑洵说的是实话,他这段时间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跟余恪白商量继续这种关系。   五百万睡两年,其实价格相当高了,他那会儿只是不想收着这些钱,所以顺水推舟做了这么件事,现在就算再出五百万,只睡一年,他都可能会点头。   余恪白的迷人之处在哪儿呢?郑洵琢磨了很久。   不可否认的是,余恪白很聪明,而且把这份聪明完美的用在了他们的床事上。   郑洵对做`爱其实没有多高的追求与兴致,只是为求解解乏,后来他被余恪白给宠得有些挑剔了,除了对方那张冷冷淡淡的脸以外,看谁都没有那么舒服。   余恪白很懂得在床上迎合郑洵,他不是一味的被动,也不会过分讨好,他能准确地拿捏住郑洵,能根据郑洵当天的状态来确定自己应该饰演一个奔放的情人还是一个腼腆的青年。   这些是郑洵以前遇见的那些人无可比拟的。   郑洵想着余恪白,身体稍微起了点儿反应。   双手搭在他肩上的梁潇轻轻拍了拍他,郑洵回过神儿,听见摄影师正在说话:“来,新郎慢慢低头吻新娘。”   郑洵看向梁潇,对方正微笑着看他。   梁潇长得很漂亮,清清淡淡的那种美,化上新娘妆,更动人。   他们不是没有接过吻,所以,这样的举动对他们二人来说毫无障碍。   郑洵按照摄影师的指示,慢慢地凑过去,跟梁潇的嘴唇轻轻触碰在一起。   那嘴唇湿润微凉,凑近的时候能闻到淡淡的唇膏香味。   郑洵又想起余恪白,那个人每到冬天嘴唇就会变得干燥,于是每次他们见面,郑洵都要先把他压在车里接吻,美其名曰“润唇”。   想到这里,郑洵突然嘴角上扬,紧接着就是一阵快门声,然后摄影师心情大好地喊了声“OK”。   一直到郑洵拍完结婚照,余恪白的电话都没有打过来。   他拿回自己手机的第一时间,就拨给了对方。   其实没必要这样的,他们之前也从未有过“到家一定要告诉我”的约定,只是这次,郑洵就很想玩这么一个游戏,对方没有打来,他就有一种不被重视的挫败感。   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郑洵开始有些烦躁。   “小洵怎么了?”未来的岳母过来拍了一下他的背说,“你爸爸定了饭店,我们直接过去吧。”   这个“爸爸”,说的是梁潇的爸爸。   从两个月前两人开始筹办婚礼并准备领结婚证开始,梁家就已经当两家人是一家了。   郑洵也不太在乎这些,顺着他们的意思叫“爸爸”“妈妈”。   他去换了衣服出来,又等了一会儿梁潇才走出更衣室。   梁潇过来,自然地挽住郑洵的手臂,三个人往停车场走去,看起来就像一对儿幸福的新人和一个满脸喜悦的长辈。   郑洵开车带着未婚妻和岳母去吃饭,瞄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没有新消息也没有来电。   余恪白一觉睡了三个小时,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看了好半天的天花板。   他这些日子睡眠质量实在太差了,以至于刚刚的那三个小时的睡眠让他突然间整个人都有了活力。   他拿起手机,发现有五个未接来电,都是郑洵打的。   他皱了一下眉毛,从床上坐起来,靠着后面的墙,想了半天,给郑洵回复了一条信息:我刚刚在睡觉,有事吗?   郑洵收到这封信息的时候正在吃饭,一看是余恪白的信息,赶紧打开。   看完之后,郑洵跟岳母说了一声,拿着手机出去了。   梁妈妈叹气说:“这也太忙了,吃个饭都吃得不消停。”   坐在另一边的梁潇笑了笑,也瞄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八   郑洵本来因为等不到余恪白的电话心情很烦躁,这会儿看对方解释说睡着了,突然就释怀了。   “大白天睡觉?”郑洵笑着问他说,“是不是我把你给累着了?”   余恪白对他这样没羞没臊的玩笑话已经见怪不怪了,冷冷淡淡地说:“可能是吧。”   郑洵显然对他的态度不是很满意,但也不准备深究:“我在吃饭,你呢?”   余恪白有点儿饿了,准备出去到食堂找点吃的来。   “还没吃。”余恪白一边打电话一边从床上下来,不小心被铁制的楼梯把手磕到了头,“哎?”   “嗯?怎么了?”郑洵听见声音,问,“磕着了?”   “嗯,碰到头。”余恪白一手拿着手机,不方便穿鞋,便催促郑洵说,“你快去吃饭吧,不用管我了。”   “那你照顾好自己。”郑洵突然压低声音,对他说,“这两天你收拾下东西,我有空了就去帮你搬家。”   余恪白一时间没想好怎么跟郑洵解释自己并不打算搬过去这件事,只好含含糊糊先应了,然后赶紧挂断了电话。   他翻了一下手机日历,突然有些茫然无措。   跟郑洵混在一起的这两年,他变得愈发不像自己了。   以前,他特别喜欢跟室友、同学厮混在一起,打打球,玩玩游戏,可是后来,家逢巨变,他整个人也变得越来越冷。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室友好像都不太敢跟他说话,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自己没有多可怕。   再多的烦恼和茫然,等到一个月后也会全部结束。   余恪白出门的时候,手里拿着钥匙和饭卡,口袋里放着手机。   他下楼,到了门口,看到同班的一个男生正跟对面楼的一个女生在那里抱着接吻。   以前晚上的时候,宿舍楼门口很多这样的情侣,只是最近,眼看着毕业了,大家也开始不太在意了,白天也可以肆无忌惮地搂搂抱抱亲亲我我。   余恪白觉得有些尴尬,快步走开。   他大学的后半段,除了上课以外,就只有郑洵,他确实已经脱离了原本的轨迹。   郑洵这边吃完饭,先送梁潇跟她妈妈回家,然后自己开着车,去了酒吧。   昨天晚上确实把余恪白折腾得够呛,郑洵自己也清楚,所以今晚他虽然无聊,也不打算再找那家伙了。   总该要休息一下,不然他们俩的身体都受不了。   自从郑洵遇上余恪白,就对别人的身体不来电了,他觉得这事儿很神奇,余恪白对于他,就像是另一块拼图,两人凑到一起的时候,刚刚好。   这刚刚好并非说是感情上,目前来说,只是身体而已。   至于感情,郑洵有些摸不准,他对余恪白心有好感,却觉得那小子压根儿没对自己上心过。   郑洵曾经想过,要是余恪白喜欢他,他就也好好疼一下对方,他倒是不敢轻易说喜欢,更别提爱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尤其是他,早就过了可以玩感情游戏的年龄了,他要娶妻,要搞他的事业,所谓爱情,只是调剂生活的附属品,有则收下,没有也不强求。   郑洵没真心实意爱过谁,因为觉得这世界上没人值得他去爱。   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谁的好都看不见。   酒吧还是一如既往的鱼龙混杂群魔乱舞,郑洵是老顾客了,一到吧台,穿着制服的小酒保就凑上来对他笑。   “今天喝点儿什么?”小酒保手肘住着吧台,手掌拖着下巴,大眼睛对着郑洵发电。   “Whisky.”郑洵对着他打了个响指,笑着说,“别这么看我,小心我吃了你!”   小酒保噘了噘嘴,手指点了一下郑洵的鼻尖,哼了一声说:“别光说不练啊!”   郑洵大笑,看着他翘着屁股去给他拿酒。   小酒保很快就回来了,给郑洵倒了酒,问他:“今儿就一个人喝闷酒?多无聊啊!”   “这不有你呢么,怎么会无聊?”郑洵又调笑回去,闹得对方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郑洵这人,到处拈花惹草,这一点,他身边的人都知道。   当然了,主动勾搭他的人更是不少,这小酒保就是其中之一。   多少次了,小酒保故意在郑洵的酒里加料,想趁着对方酒后乱个性,但郑洵从来没给过他机会,见情况不好,就立刻打电话给余恪白,最后,倒霉的自然是在学校睡到一半的小白,被迫起床穿衣服,偷偷溜出宿舍,再打车去找他。   “郑总最近忙什么啊,这个星期你这才第一次过来。”小酒保拿了个杯子,跟郑洵蹭酒喝。   “忙着准备结婚啊。”郑洵倒是毫不掩饰自己要结婚的事实,“到时候给你张请柬,记得来玩。”   “啊?”小酒保一脸不相信,“真的假的?你要结婚啦?”   “这事儿很假?”   “嗯。”酒保点头,连眉毛都在说着“不高兴”三个字,“你结婚了,以后就不可以来玩儿了吧?”   毕竟这里是个gay吧,小酒吧没说出口,但他知道郑洵应该明白。   “为什么?”郑洵又笑,跟他碰了碰杯,笑得意味深长,“没什么不可以。”   余恪白又睡不着了,他开始后悔下午的时候不该睡那三个小时。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听着室友安稳的呼吸声,心情烦躁。   拿着手机玩游戏,眼看着半夜三点了,手机也快没电了。   他退出了游戏,关掉手机,突然黑下来的宿舍,让他有些心慌。   又过了一天,一切都没什么改变。   他突然想:不知道这会儿郑洵睡在哪个人的被窝里,不过,一个月后,那个男人身边就会躺着一位漂亮温柔的妻子了。   他其实挺羡慕郑洵的,有事业,有家庭,未来可能还会有个孩子。   可他依旧什么都没有,不对,余恪白想:我还有陪郑洵睡觉赚来的钱,很多的钱。   他苦笑一下,对自己说:其实你已经足够幸运了。   九   在郑洵跟余恪白关系结束之前,婚礼就到来了。   一切都看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郑洵忙得焦头烂额,甚至没有时间去找余恪白。   郑洵是那种很讨厌这类麻烦事的人,在筹备婚礼期间,他不止一次后悔答应他爸结这个婚,而且,越是临近婚礼,他的新娘越是见不到人。   好不容易碰一次面,在场地彩排,梁潇又是脸色惨白,一副病重的样子。   虽然说郑洵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也不至于想让自己未来的妻子病恹恹的,彩排结束之后,他问梁潇:“最近身体不好?怎么没打电话给我?”   梁潇说不了话,却听得到,她用手机打字给郑洵看:没事的,最近有些焦虑,睡不太好而已。   看到梁潇说自己睡得不好,郑洵突然想起了余恪白。   他看了下手机,翻了半天才翻到自己与那小子的通话记录。   确实好久没联系了,郑洵决定晚上叫余恪白来家里,最后几天了,不管未来关系如何,至少现在还能再缠绵几次。   余恪白接到郑洵电话的时候,已经身在M市。   “今晚吗?”余恪白瞄了一眼坐在餐桌对面的高扬,起身往餐厅外面走。   他快步走出去,站在门口跟郑洵说话:“可是我……”   “怎么了?”郑洵听他的口气有些奇怪,便问,“身体不舒服?”   “不是。”余恪白不太会说谎,尤其是对郑洵,但他要搬到M市的事情,丝毫也不想让对方知道,于是说道,“我以为你最近忙没时间找我,我就出来玩了。”   “嗯?去哪儿玩了?”郑洵有些讶异,这两年,在他的印象里余恪白始终是那种没事的时候绝对不会踏出宿舍半步的人,这会儿竟然说自己在外面玩,确实是有些反常的。   “呃……”余恪白不知道怎么回答,哼哼哧哧的想了半天,说,“就是出来玩了,今天晚上赶不回去,明晚吧,我去找你。”   “也行。”郑洵觉得反正不急于一时,余恪白今晚不来,那他就好好睡一觉,“别明晚了,你早点回来,到了直接来我家。”   “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余恪白在外面又站了一会儿才回去。   高扬好奇地问:“谁啊?”   “啊,是我的论文导师。”余恪白随口胡说道,“学校有点事情。”   高扬觉得更奇怪了,之前两人联系的时候余恪白就说过早就答辩完了,现在就只是安心等着拿毕业证就好,论文导师还找他能有什么事呢?   不过他没多问,给余恪白把水杯里的水倒满,说:“快吃吧,等会儿咱们俩得去一趟商场,家里缺的东西要尽快补齐。”   余恪白跟着高扬在商场里买东西,各种生活用品,新的床单被罩,高扬看起来兴致很高,他却有些意兴阑珊,总是拿起手机按亮屏幕又再将其按灭。   没人再找他,余恪白自己也清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颗心悬着,好像始终惦记着什么似的。   买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跟高扬一人拎着三四个袋子往回走。   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两人分完买来的东西,各自回到房间去收拾。   余恪白是昨天才过来的,这房子确实离市中心远了些,但环境很不错,屋子又宽敞干净,跟郑洵住的地方没法比,不过已经超出了余恪白的预期。   主要是性价比确实高,房租便宜得他有些不敢相信。   高扬一口气付了一整年的房租,余恪白来了之后把自己的那份转账给了对方。   两居室,客厅差不多五十平米,有一个大阳台,白天的时候家里很亮堂。   余恪白很喜欢这房子的格局,他跟高扬的房间互相对着,中间夹着的是卫生间,卫生间不算大,不过洗澡也不会很不方便。   一切都不错,余恪白收拾东西的时候想:这就是我未来生活的地方了。   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去冲澡的时候刚好看到换了身家居短袖短裤的高扬从房间出来。   高扬是那种高高瘦瘦的男生,爱笑爱闹,在学校里很受欢迎的那种,余恪白一直觉得他们俩如此不同性格的人这么多年还能保持着联系,实属不易。   “洗澡?”高扬手里拿着毛巾,问了余恪白这么一句。   余恪白迟疑了一下之后说:“你先洗吧,我待会儿再洗。”   他不等高扬回答就先回了房间,过了一会儿就听到隔壁传来水声。   等到余恪白也洗完澡,坐在床上发呆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二点。   他看向窗外,一丁点儿的睡意都没有。   拿着手机,随手看了一下朋友圈,发现一小时前郑洵发了一条朋友圈,是他在酒吧跟人掷骰子的照片。   余恪白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儿,他觉得等到他们两个的关系彻底结束,郑洵就会开始不断地在这个分组里发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余恪白从来不发朋友圈,他不喜欢被别人窥探自己的生活,但郑洵不同,那人的朋友圈分了好多组,余恪白不知道自己具体的分组叫什么,只知道郑洵给他们这些“寻常生活以外”的人设置了一个单独的分组。   他没有那么多好奇心去猜测对方如何给他们命名,余恪白只是看着,并且接受着关于郑洵的一切,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马上就要结束了。   半夜两点,余恪白依旧睡不着。   他的失眠愈演愈烈,余恪白已经决定去找医生看一看。   他翻来覆去,心情焦躁,打开购票软件,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买了天亮后第一趟航班回去。   他觉得自己倒是没有那么想见郑洵,他只是在尽自己最后的责任,在一切关系结束之前,让郑洵尽可能地满意。   因为说不准哪一次,就是他们的最后一次了。   十   余恪白下了飞机直接去了郑洵家,就是对方提出让他毕业后搬过去的那栋房子。   从机场打车过去,花了将近二百块钱,这放在平时,余恪白是怎么也不会舍得的,但是一想到郑洵在等着他,就觉得这钱也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郑洵给他的钱可比这二百块多得太多了。   到了家门口,余恪白又有些犹豫,他知道这栋房子的开门密码,郑洵特意告诉他的,可他始终觉得自己就是个外人,随随便便进人家家里,实在不太好。   余恪白还是先按了门铃,半天都没有人来开门。   他觉得大概是郑洵出去了,于是按了密码开了门,决定在这里等郑洵回来。   然而,他一进去,就听到卧室的方向传来暧昧的声音。   是女人的呻吟声。   余恪白在玄关处愣住了,那一瞬间就好像被人提了一桶冰凉的水,从头顶淋了下来。   他天真的以为郑洵真的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等着他,然而事实却是,那人终究耐不住寂寞,找了伴儿。   更重要的是,郑洵找的是个女人。   而这女人,还不是梁潇。   余恪白知道郑洵的未婚妻不能说话,所以,发出呻吟的女人必定不是她。   余恪白站在那里,锁紧了眉,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换了鞋,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坐下,盯着没有打开的电视机,一直等到房间里的声音消失。   时间差不多持续了二十分钟,那女人很放得开,听得余恪白面红耳赤,不住地幻想郑洵跟女人做`爱的场面。   他之所以非要留下来,并不是故意想听别人的墙角,只是突然有些好奇,当郑洵跟那女人出来,看到他在这里,会是什么表情。   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恶劣,但又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留下。   郑洵从卧室出来,看见端坐在沙发上的余恪白时吓了一跳,问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等他问完,这才想起来之前好像确实听见了一阵门铃声,但那会儿他懒得去开门,想着反正能来这里找他的人估计也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索性就假装没听见。   余恪白看向他,表情有些不太好,脸色也泛着惨白。   “来了有一阵了。”余恪白看了他一眼之后,又低下了头,就像是心虚,好像在房间里乱搞的人是他一样。   “来了怎么不吭声?”郑洵开门进了卫生间,丢下一句话说,“我上个厕所,你先进屋吧。”   余恪白又皱起了眉头,郑洵出来了,那房间里一定还有另一个人。   他不想动,不想进去,不想看见一个光溜溜的女人躺在那张床上。   虽然那张床也并不属于他,但他暗暗希望,也不要有别人躺在上面。   这股突然升起来的占有欲让余恪白有些厌恶自己,他咬了咬手指头,等着郑洵出来。   “干嘛呢?”郑洵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到余恪白坐在那里看着阳台外面,咬着手指。   他笑着走过去,把人扑倒在沙发上,亲了亲余恪白的嘴唇,问他说:“去哪儿玩了?”   “不太远的地方。”余恪白双手抵在郑洵胸前,他很怕这家伙在这里就要他,他可不想被别人听现场。   “这么快回来,是不是想我了?”郑洵笑得露出了虎牙,非常邪恶地将手往余恪白背部摸去。   “别!”余恪白赶紧往后窜了窜,抓住他的胳膊,制止他说,“还有人在呢!”   “啊?”郑洵疑惑地问,“谁啊?”   余恪白抿了抿嘴,指向了卧室的方向。   郑洵回头看了眼卧室,转过来瞪着余恪白说:“你该不会是去开天眼了吧?妈的,你别吓我啊!”   “什么啊……”余恪白不高兴地说,“你房间里的女人……”   郑洵被他吓着了,立刻念了一遍“阿弥陀佛”。   “你干嘛呢?”这回轮到余恪白疑惑了。   “我干嘛呢?”郑洵觉得脊背发凉,烦躁地说,“我还想问你干嘛呢!好端端的说我房间有女人,你存心吓我吧?”   “啊?不是吗?”余恪白彻底懵了,“我听见你们……”   两人都沉默了一下,随后,郑洵爆发出一阵笑声,搂着余恪白笑着说:“我的小傻子,我是在看AV啊!”   十一   余恪白从来没觉得自己如此愚蠢过,忐忑不安了这么久,原来对方是在看AV。   他回忆之前听到的声音,不禁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下。   “你吃醋了?”郑洵咬了一口他的鼻尖儿,把人从沙发上拉起来,带到了卧室。   “你不是要去洗澡?”余恪白被扑倒在床上的时候,眼神闪烁,不好意思看向郑洵。   他觉得自己今天实在太可笑,一举一动都泛着蠢气。   “等会儿我们一起洗吧。”郑洵含住他的嘴唇,双手一起扒掉了余恪白的裤子。   没几天了,余恪白分开双腿迎接郑洵的时候,心里突然有些悲壮,鼻子突然有些酸。   虽然大概是没动过感情,但毕竟是一起走过了两年的。   郑洵算是他的恩人,要不现在,余恪白大概早就已经去投胎了。   他们做`爱的时候,余恪白不小心瞄到了放在床边的电脑,屏幕上暂停的画面是AV最后,女人一丝`不挂,害羞捂脸的画面。   郑洵在看AV,而不是GV,目的是什么,其实余恪白心里也清楚。   他收回视线,发现郑洵正在看他。   “不专心。”郑洵狠狠一顶,刺激得余恪白眼角渗出了泪。   “你婚礼那天,我就不去了。”   两人做完,躺在床上消汗,余恪白犹豫了很久,还是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   之前郑洵问过余恪白要不要来参加他的婚礼,甚至说可以给他预留一个好位置。   余恪白觉得郑洵这人大概是太爱炫耀,做事挺成熟的一个人,竟然在这个时候幼稚的叫自己包养的情人来参加婚礼。   该说他点儿什么好呢?   “嗯,不去就不去吧。”郑洵翻身抱住他,在余恪白脖颈间蹭了蹭,“我也不想去。”   “你别闹。”余恪白拍拍他,“走吧,去洗澡。”   明明郑洵大他很多,可有时候余恪白又偏偏要像是哄孩子一样红着郑洵。   更有趣的是,余恪白不觉得烦,最多有些无奈。   两人挤在同一个花洒下面,洗了好一会儿,余恪白始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郑洵其实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本来不想多问,因为觉得就算问了,余恪白也不会告诉他原因。   这家伙就是这样,从来都不愿意对他坦诚一些。   可是等到余恪白拿着毛巾给郑洵擦身体的时候,郑洵终于忍不住了,他低头看着余恪白,问道:“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   余恪白的动作停住了,他愣在那里,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那就说。”郑洵突然觉得,大概不会是什么好话,但这两年,余恪白始终都挺懂事的,没做过什么让他为难的事。   “你马上就要结婚了。”余恪白说,“但是我们的合约还没到期。”   郑洵皱起了眉头。   “可既然你结了婚,我想,我们就该……”   “别说了。”郑洵突然夺过余恪白手里的毛巾,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他挑着余恪白的下巴,冷着脸问,“你的意思是,提前结束?”   余恪白依旧眼神闪躲,轻轻地“嗯”了一声。   外面钟声响起,准点报时。   两人在这声音里僵持着,直到安静下来,郑洵咬着牙说:“没想到你是这么高尚的人。”   余恪白很少会觉得委屈,更少会掉眼泪。   自从父母离世,他觉得所有的情绪都已经远离了他,他对这世界早就麻木了。   可是这个时候,他听着郑洵明显愠怒的声音,突然就很想哭。   感觉终于要告别这样的生活了,告别这个男人,以及这个男人曾经带给他的一切。   回忆起来,没有不堪,没有痛苦,绝大部分都是温柔的亲吻和温暖的拥抱。   这一瞬间,余恪白有些舍不得郑洵,但就像他想说的那样,郑洵结婚了,就要学会对自己的妻子忠诚,余恪白不允许自己跟有妇之夫发生关系,那样的话,他或许会更加瞧不起自己。   “郑洵。”余恪白鼓足勇气看向郑洵,他眉头微皱,狠狠地咬了咬嘴唇内侧,然后说,“这两年,谢谢你,以后我也是真心希望你幸福。”   郑洵的吻落了下来,两个人在浴室里,拥抱着。   余恪白突然有一种预感,这将会是他们之间最后一场性`爱。   十二   郑洵抱着余恪白回了卧室,二话不说直接掰开臀瓣插了进去。   余恪白被这突如其来的进入弄得轻哼一声,声音还没落下就被吻住了。   郑洵心里堵得慌,他没想到余恪白竟然怀着这样的心思,如果是别人,他会觉得是在跟他吃醋闹别扭,但余恪白不会,他说出来的就是他的真实所想。   这人就是准备离开他了。   郑洵狠狠地顶入,再全根抽出,再顶入。   每一下都用尽全力,像是恨不得把余恪白插坏。   他很少会这样对待余恪白,他自己也说不准为什么,就是只要是面对这个人,他就狠不下心,动作往往也变得温柔起来。   唯独这次,他觉得不痛快,身体和心里都是,怎么做都不痛快。   他发了狠,丝毫不留情地折腾着余恪白,而余恪白被他弄得除了疼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感觉,甚至到了后来,原本勃`起的性`器就那么软了下去。   郑洵太用力了,余恪白根本就招架不住。   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觉得自己快死了。   他趴着、躺着、侧着、跪着,各种姿势都被迫摆了一遍,郑洵这次射得很慢,在他射`精之前,余恪白就晕了过去。   全身都是汗,他彻底倒在了床上。   郑洵吓了一跳,动作也停了下来,他抓着余恪白的手,略显慌张地叫他:“小白?”   见那人没有反应,郑洵彻底慌了,他赶紧抽出来,疼惜地吻着余恪白,把人抱在怀里,不停地叫他的名字。   郑洵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因为他从来都不是这么粗鲁的人。   他有些手足无措,想起了什么,赶紧起身去开窗,然后抱着余恪白倒在了窗户旁边的沙发上。   叫了几分钟,余恪白终于醒了过来,脸色惨白,连汗都冰冰凉凉。   郑洵见他睁了眼,总算松了口气,抱着人亲吻额头,连连道歉。   余恪白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长长地出了口气,有些虚弱地对郑洵说:“对不起,扫你的兴了。”   “傻不傻?”郑洵心疼了,他想用力抱一抱余恪白,却不敢,生怕这人再有什么闪失,“你快吓死我了。”   余恪白心里是过意不去的,最后一次,他竟然把金主先生给吓坏了。   “我休息一下,我们再继续吧。”余恪白浑身发软,指尖发麻,这会儿还觉得有些缺氧。   “不了。”郑洵把他抱起来,重新放到床上,然后把人圈在怀里,亲了一下余恪白的脸说,“好好休息,不做了。”   那一瞬间余恪白鼻子有些发酸,他其实很想好好跟郑洵做完这一次。   郑洵是他第一个男人,说不准也会是最后一个,他想完整地跟这段关系告别,不想留下丝毫的遗憾。   可他还是闭上了眼睛,就像郑洵说的那样,好好休息。   他太久没能好好休息了,感觉自己已经马上就要扛不住了。   郑洵看着余恪白,用手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天黑,双双入睡,再到天亮,郑洵留下一纸便条,等余恪白醒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郑洵在便条上写:如你所愿,我们的关系提前结束,你可以留在这里,这两年我为你做的不多,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尽管开口。   没有称谓,没有落款,跟便条一起留下的还有被郑洵收起来的那份他们俩的关系协议。   余恪白把协议和便条都放进自己的包里,彻彻底底地洗了个澡。   离开时,余恪白带走了一套郑洵的衣服,他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想拿走点儿那个人的东西留作纪念。   关门的时候,余恪白觉得仿佛在举行什么仪式。   随着关闭的这扇门,他生命中最脱轨、最不可思议的两年也结束了。   这是彻底改变了他命运的两年,郑洵是改变了他命运的人。   全都结束了,他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这安静的告别。   如果此时下一场大雨,或许可以算作应景,在多年以后回忆起这段的时候,能更有画面感。   然而遗憾的是,外面天光大亮阳光明媚,天气好得不适合分别。   余恪白将手心贴在门上,深深地呼吸,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等他收回手时,轻启嘴唇,说了句:“再见,郑洵。”   十三   一个人想从另一个人的世界里彻底消失,其实非常容易。   自那天没有任何交谈的分开之后,郑洵跟余恪白就彻底没再联系过。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共同认识的人,除了上床以外也没有任何其他的交集,这关系想要切断,相当容易。   婚礼来得很快,郑洵觉得自己似乎是在被时间推着往前走。   他忙得都忘了跟余恪白真正协议解除的那个日子,等到婚礼前一晚拿着手机看备忘录时才想起来。   郑洵一个人住在之前的房子里,躺在床上的时候,不禁感慨,这余恪白真是无情,走的时候竟然连一字一句都没给他留下。   郑洵突然想起什么,从床上下来,跑去书房打开了抽屉。   抽屉里放着一个墨蓝色的小绒盒,他懊恼地叹了口气,拿出那个小绒盒,打开,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个领带夹。   这是他原本打算在余恪白毕业的时候送给他的,告别了大学校园,从此以后就要走向社会走向职场了,在这方面,余恪白是绝对不会提出任何需求的,郑洵也不会主动去帮什么忙,他觉得,以余恪白的性格,他帮了忙那人会记恨他一辈子。   唯一能做的,就是送这么一件还算是有意义的礼物,余恪白在他的手里长大了的感觉,他买下这枚领带夹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些骄傲。   不过,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因为买的时间太久,忘了送给余恪白。   他把盖子盖好,重新放回了抽屉里,郑洵总觉得有一天他们还会再见面,到时候,一定要记得送出去。   只是,他突然很想知道此时此刻余恪白在做什么。   应该已经从学校搬出去了,那么,搬去了哪里,找了份什么样的工作,失眠有没有好一些,跟同事的关系又如何。   郑洵苦笑,觉得自己担心的事情太多了,而且毫无道理。   他关掉了所有的灯,回到卧室,准备踏踏实实地睡一觉,明早醒来,他就要去迎娶他的新娘了。   余恪白加班到晚上一点半,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住处。   他没想到自己才来这个公司实习没几天就开始了这种惨无人道的加班,连续三个晚上加班到后半夜,累得他简直怀疑人生。   不过好在,因为工作强度大,让他的睡眠突然改善了不少。   虽说晚上睡的时间还是很短,但每次都很踏实,早上醒来的时候也不会像之前那样觉得焦虑和疲顿了。   他开门进屋,发现高扬竟然还没睡。   这几天都是这样,每晚他回来的时候高扬都还在客厅打游戏。   “怎么还不睡?”余恪白换了鞋,走进来,又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很晚了。”   “睡不着。”高扬退出了游戏,对他说,“热水器插着呢,冲个澡再睡吧,饿不饿,要不我给你煮个面?”   “不用了。”余恪白没有这么晚还吃夜宵的习惯,而且他现在真的很累,只想赶紧睡觉。   “好,那你快去洗澡吧,我也准备睡了。”高扬伸了个懒腰,抱着笔记本电脑回了自己的房间。   余恪白看着他关了门,轻轻地叹了口气,也回屋了。   换衣服,去冲澡,站在花洒下的时候,余恪白突然有些恍惚。   他离开郑洵已经一个星期了,来M市的第二天他就开始实习,忙得他没空去想郑洵。   明天就是那人的婚礼了,余恪白闭上眼,享受着温水从头顶淋下来流遍全身再离开的感觉。   他其实是有些好奇的,很想看看那人穿着西装站在婚礼现场是什么样子,大概会比平时还要挺拔英俊,不过,那都与他无关了。   他原本只是想草草冲个澡,结果却不知不觉手摸向了自己的后`穴。   那个地方,每次他去见郑洵之前都要干干净净地清洗一遍,而那个恼人的家伙,几乎每次都会射到他里面,让他被迫在做完之后,累得疲惫不堪的时候还得耗时耗力去清洗。   虽然,绝大部分时候都是郑洵来给他做事后的处理。   想到这些,余恪白更恍惚了。   他发现他跟郑洵才没分开多久,以前的事就好像都变得有些不真实了。   就好像,那些事情并非真正发生过,那些挥汗如雨的夜晚,那些缠绵悱恻的过程,那些脸红心跳和亲吻拥抱,都是假的,是他幻想出来的。   只有当下的疲倦和不知尽头的加班才是真实的。   他不是不喜欢现在这样的生活,只是突然担心,有一天,他会真的忘了郑洵这个人。   十四   余恪白自己在浴室里自`慰了一次,他很少会这么做,其中一个原因是,郑洵要他的频率很高,基本上没等到他欲`望四起,对方就招呼着他过去做`爱了,另一个原因是,余恪白会觉得害羞。   十年前就已经性觉醒的人,到现在,自`慰依然会觉得不好意思,就像是小孩儿偷偷干了坏事儿,只要一想起就会紧张心虚。   所以,当他看着被水冲走的乳白色液体时,不出所料的让脸烧了起来。   他赶快洗干净自己,擦干,回了卧室。   因为怕吵到高扬,余恪白没有吹头发就直接睡觉了。   睡下的时候已经两点多,早上六点还要起床,留给他休息的时间算是非常少。   余恪白裹紧被子,睡意全无,满脑子都是明天郑洵要结婚。   郑洵结婚,他要去公司加班。   按照道理来说,今晚郑洵跟新娘是不能见面的,不知道那人会不会搞个单身派对,在派对上会不会遇到可口的男孩。   余恪白皱了皱眉,翻了个身,想把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都赶走。   但效果甚微,哪怕后来睡着了,梦里也都是郑洵。   余恪白开始疑惑,搞不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如此惦念郑洵。   他早早起床,给自己做了顿早餐,然后出门上班。   他跟高扬的关系有些微妙,余恪白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很想多照顾他一些,只是,他不习惯被人照顾,至少,父母去世之后是这样的。   他其实已经拥有很多了,郑洵给他的那些钱,足够他一个人活得很有底气。   周六早上的地铁人很少,余恪白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看着一闪而过的广告灯牌,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日本电影中最常见的那种人,庸碌无为,不知为何忙碌着。   天刚微亮,郑洵被电话给吵醒。   一看,是他妈的。   他觉得烦,本来结婚这事儿就已经够麻烦了,更麻烦的是他妈。   爸妈离婚之后,他妈变得愈发神经,每天都想着给他介绍女朋友,让他赶紧出来独立。   郑洵知道他妈打的是什么算盘,不过就是想让他多给点儿钱。   不过可惜了,郑洵跟他爸他妈都没什么感情,对那两个人,他向来都是拒绝交流的。   至于跟梁潇的婚事,是他心甘情愿的。   那会儿郑洵觉得反正自己也不会喜欢谁爱上谁,梁家跟他们家是世交,又提出想要“亲上加亲”,郑洵自然是不会反对的。   梁潇漂亮,懂事,不会说话,总是一副善解人意、任人摆布的模样,仅有的爱好就是躲在书房里看书写字。   这样的老婆,刚好是郑洵需要的。   能带来利益,又不用操心,挺不错的。   只是,他最近觉得梁潇有些不对劲,总是躲着他,像是在故意隐瞒什么。   郑洵没精力去琢磨她的心思,只要这婚礼顺利办完,别的都无所谓。   电话安静了,郑洵起身,准备洗漱。   刚走到卧室门口,电话又响了。   他无奈,接了电话。   “起来了?”   “明知故问。”郑洵觉得他妈有时候就是爱问些没营养的问题,也爱说些没营养的话,上次他带余恪白回来,刚好碰见她在家里,这事儿郑洵挺不乐意的。   他不喜欢别人随便进他家,当然,余恪白除外。   “怎么说话呢!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郑洵不爱跟她说话,冷着声音说:“没事儿了吧?我要去收拾了。”   “好好好,我就是叫你起床,怕你晚了,等会儿齐尧他们就过去找你了,你快点儿收拾吧!”   齐尧是郑洵表弟,伴郎团人员之一。   郑洵跟他关系并不好,因为两人多年前因为同一个男孩大打出手。   郑洵不是那种会为了一个床伴儿跟人吵架的人,所有跟他睡的人,于他而言都没那么重要,身体“看”得见对方,眼睛和心是看不到的,不过如果有人非跟他较劲跟他抢人,那郑洵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而这些不开眼的人中,齐尧是最喜欢跟他较劲抢人的一个。   不是为了人,而是为了自己的面子。   这两年,他把余恪白捂得严严实实的,因为他清楚,余恪白这种高傲冷淡的模样,最招齐尧喜欢。   本来他不想找这家伙当伴郎,可他妈非把人塞过来,他也懒得拒绝了,说多了也只是白白浪费口舌而已。   齐尧一进郑洵的家门,就笑着说:“恭喜啊,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从你床上抢人。”   郑洵懒得搭理他,收拾完就准备出门。   外面司机等着他们,婚礼现场在城郊的花园,他们赶过去需要不少时间。   “表哥。”齐尧穿着伴郎礼服,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精神抖擞,原本就条件不错的齐尧,这会儿靠在那里,一副雅痞青年的味道,很是迷人,只不过可惜了,郑洵不好他这口,“你这房子,不止你一个人住吧?”   “你什么意思?”郑洵疑惑的看向他。   齐尧从沙发上站起来,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张证件照,递到郑洵面前,笑着说:“这个我怎么没见过?”   郑洵一看就皱了眉,是余恪白的一寸照片。   他很好奇齐尧到底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找到的这张照片,可能是余恪白不小心遗落的,只是,他之前那么想在家里找到余恪白曾经来过的蛛丝马迹都没有成功,齐尧一来就发现了照片,他心里有些不平衡。   郑洵把照片抢过来,叫上齐尧出门。   两人往外走的时候,齐尧轻笑着说:“表哥,您今儿就结婚了,不如把这位介绍给我,他的长相倒是很和我的胃口,你放心,我肯定照顾好他。”   郑洵站住脚步,回头冷眼看着齐尧说:“别痴心妄想了。”   齐尧撇嘴笑笑,催促他快走。   之后一直到婚礼开始前,齐尧都没有再提到这件事,可是郑洵却没法安心,齐尧这人他最了解,想找一个人的话,挖地三尺都要把人找出来。   他在去婚礼现场的路上想着余恪白的那张证件照,丝毫没有拍出他本人的气质和样貌,他敢打赌,现在齐尧说要找余恪白,只是故意气他而已,他突然开始庆幸余恪白的这张证件照拍得有点儿丑。   一路顺利的来到了婚礼现场,从车上下去的时候,齐尧突然搂住郑洵的肩膀,笑嘻嘻地说:“表哥,你都结婚了,其他男人的照片,还是我来帮你保管吧。”   说完,他就从郑洵口袋里摸走了那张余恪白的证件照。   郑洵被突然涌过来的宾客分散了精力,完全没有顾忌到齐尧,相片什么时候被偷走的他都不知道。   十五   婚礼很热闹,毕竟两家都是生意人,交际圈大得让郑洵头疼。   他是丝毫不想举办婚礼的,觉得婚礼现场,新郎和新娘就像两个穿着华丽衣服的猴子在表演,这让他觉得很不自在。   郑洵理想中,他跟梁潇领个证,然后安排好时间去旅行结婚,不是挺好的?然而双方父母坚持要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说是一辈子就一次的大事儿,必须得重视。   说到底,这场婚姻并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如果真的是他能选择的,此时此刻,他也不会成为梁潇的丈夫了。   婚礼进行得倒是很顺利,新娘挽着父亲的手臂款款走来。   郑洵听过无数次别人说梁潇漂亮,在这一瞬间,他彻底领悟了她的美。   只不过,遗憾的是,他肯定了她的优雅和动人,却丝毫没有心动的感觉。   总之,就是没有爱情的,他相信,梁潇也并不爱他,只是,在这种事情上,他们俩都是没有话语权的。   郑洵觉得无所谓,娶一个不会说话的漂亮老婆,于他而言是件好事。   他从岳父手里接过梁潇,两人相视一笑,仿佛是一对儿恩爱的有情人。   至于是否真的有情,只有他们俩清楚。   俗套的过程,顺利得让郑洵觉得无趣。   宣誓、交换戒指、喝交杯酒,然后郑洵轻轻地吻在了梁潇的嘴唇上。   礼毕,梁潇抛了手中的捧花。   一群人抢,拨弄来拨弄去,竟然刚巧砸到了正准备去找口酒喝的郑洵头上。   大家哄笑,逗他说:“新郎这是要二婚啊!”   梁潇跟郑洵都跟着他们一起笑,表现得大度又坦然。   然而,等那帮人散了,郑洵跟梁潇对视时,又是不可避免的尴尬。   闹了一天,到了傍晚人才全部散去。   新郎新娘换了身衣服,两家人一起去吃饭。   席间,郑洵话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他爸在跟梁潇的父亲聊合作的事。   郑洵在心里冷笑,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他看着面前的菜,松鼠桂鱼,是余恪白最喜欢吃的菜。   他又想起了这个人,摸了摸口袋,发现换了衣服,那张证件照没有随身带着。   他夹了一块鱼放到嘴里,突然有点儿想余恪白,这几天过得太清心寡欲,生活也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余恪白终于按时下班了一回,虽然是个星期六。   别的部门都休息,只有他们部门全体加班,好在,六点半,经理准时让他们回家了。   他打完卡,跟着同事进了电梯,一个女孩跟另一个女孩说:“烦死了,每天都加班,今天我大学室友的婚礼本来还叫我去当伴娘呢!”   听到“婚礼”两个字,余恪白的心突然揪紧了,就这么一瞬间,他想起了郑洵。   那个男人也没什么不好的,给他钱,对他也不错,分开的时候也干脆利落,甚至他提前结束协议也没让他退回一部分的钱。   这么来看,郑洵简直就是世间难得一遇的金主。   但余恪白一想到他心里就堵得慌,就好像那人知道自己一切的不堪,让他没法开始坦荡的人生。   可与此同时,余恪白也明白,心里的另一个角落还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小声地,叫着郑洵的名字,像是每时每刻都在寻找那个人,哪怕那人总是让他想起自己曾经为了钱有多卑贱,他还是想见他。   这种感觉太复杂,让余恪白的大脑变得混乱不堪。   他从公司大楼一出来就看到高扬站在那里玩手机,身边停着他刚买的自行车。   “高扬!”余恪白有些诧异的叫他,不知道高扬为什么会在这里。   高扬抬头,见余恪白走过来,立刻收起手机笑着对他挥手:“我还以为你又要加班到很晚呢。”   “你怎么在这儿?”余恪白打量了一下高扬,发现他身后背着篮球,估计是去体育馆打球了。   “打完球路过这里就想着来看看你下班没。”高扬笑着骑上自行车,对余恪白说,“上来啊,载你回去。”   余恪白也笑了,让高扬把篮球包拿下来,他抱着,然后坐上了车后座。   两个年轻人在夏天的傍晚闲聊着,穿梭在大街小巷。   余恪白想起很久以前的中学时代,他看到过高扬也是这样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路过慢腾腾往家走的他。   那时候他家里还没有发生变故,让他最烦恼的不是未来要如何生活而是今晚的作业是否做得完。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从前的他变得面目全非,可高扬好像还是以前的样子,阳光、积极,热爱生活。   又想到自己,如今寡言,又藏着许多秘密,跟高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突然有些落寞,心里空荡荡的。   路过一家婚纱店,他忽略了巨大的玻璃窗映出的他跟高扬的影子,视线黏在了橱窗里那对儿新郎新娘的礼服上。   好像今天已经不止一次不小心想起郑洵,那个在今天举行婚礼的人,不知道一切是否顺利。   余恪白一直回头看着那家婚纱店,直到车水马龙挡住了他的视线。   结婚是个什么感觉呢?当新郎是不是很开心?   余恪白坐在高扬的自行车后座上发呆,连什么时候到了家都没注意到。   十六   要是能有一台“心事测量仪”就好了,自己搞不明白的烦心事,用测量仪一测,就知道缘由了。   余恪白一整晚都郁郁不乐,饭也吃不下,洗澡的时候心不在焉差点儿滑倒。   高扬担心地问他:“小白,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没有啊。”余恪白知道高扬在说他工作的事,也确实如此,刚开始接触工作,就不停的加班,别说他一个来了没几天的实习生了,就连老员工都在抱怨。   “你脸色不太好。”高扬皱着眉,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呃……可能是最近休息不好。”余恪白觉得自己确实应该抽时间去检查一下了,前阵子失眠,最近终于能睡着了,却每天不得不熬夜又早起,这么下去,身体迟早要垮掉,他是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不能轻易的倒下。   “那今天就早点睡。”高扬起身,往厨房走,“我买了牛奶,你喝一个。”   “不用了。”余恪白其实很不习惯高扬对他太好,会让他觉得很尴尬,不知道怎么才能回报对方。   高扬还是从冰箱里拿了盒纯牛奶过来,塞给余恪白,然后往自己的房间走:“我去打游戏,你早点睡。”   余恪白看着他进屋,低头把黏在牛奶盒上的吸管取下来,去阳台一边吹风一边喝。   晚上八点多,小区外面还有很多人。   带孩子玩闹的,遛狗逗猫的,还有些年轻的情侣,牵着手慢慢悠悠地散步。   他收回视线,又将其抛向天空。   一架飞机轰隆隆飞过,不知道是飞向哪个地方。   他突然想起之前有一次,他晚上睡不着,一个人偷偷跑去阳台抽烟,郑洵不知道怎么的,也醒了,来找他,用毯子裹住了他。   明明是不久之前才发生的事,现在想起来竟然觉得恍若隔世。   余恪白心情糟透了,前所未有的想念郑洵。   新婚之夜,郑洵也没比余恪白痛快多少。   他跟梁潇住进了新房,大红的床,两人躺上去的时候让郑洵觉得极其可笑,而更加可笑的是,他名正言顺的老婆,竟然在结婚当晚拒绝跟他做`爱。   郑洵从没碰过女人,虽然他一直觉得自己可以男女通吃。   他从来没有刻意去琢磨过自己到底是同性恋还是双性恋,这个问题一次也没有被他想起过。   他向来是觉得,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喜欢跟男人做`爱还是女人做`爱,问题的根源不在于性别,而是在于对方是谁。   在结婚之前,他没遇到让他心情愉悦想要一亲芳泽的女人,反倒是遇见了不少可口的男孩,所以,习惯性的偏向于找男性床伴。   如今结了婚,跟老婆做`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他关了灯,上了床,压在梁潇身上去吻她。   女人身体散发出来的味道都跟男人不同,郑洵觉得有些别扭,但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   然而,就在他舌尖刚抵在梁潇牙齿上时,被他压着的人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   梁潇是用了力的,用这种方式传达着自己的“不情愿”。   郑洵皱了眉,有些疑惑。   他知道这场婚姻是没什么感情的,但毕竟是真的结了婚,他也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接下来,跟梁潇相敬如宾、按部就班的生活,这他已经认了。   更何况,余恪白还“教育”过他,结了婚就要对妻子忠诚。   梁潇似乎在发抖,郑洵在心里冷笑,很想问问对方,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豺狼。   梁潇摸出自己的手机,打了一行字,转过来给郑洵看。   她说:我今天不太舒服,可以改天吗?真的对不起。   郑洵不是那种会强迫别人做`爱的人,这种事讲究的就是个你情我愿,强迫来的,终究不会舒爽痛快。   他从梁潇身上下来,扯过被子躺好,淡淡地说了句:“晚安。”   梁潇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她不知道郑洵是不是真的能睡着,反正她是不行。   郑洵背对着梁潇,觉得特别可笑。   整件事儿就特别可笑,结了婚,被老婆用“身体不舒服”这种拙劣的借口拒绝做`爱,他郑洵还真的没受过这种待遇。   他闭上眼,想着余恪白,想着那人白`皙的修长的双腿,一拍就变得粉红的臀尖,还有每次做`爱时都迷离得性`感的双眼。   郑洵起了反应,掀开被子去了卫生间。   梁潇看着他出去,一脸悲愁地咬住了大红被子的边缘。   郑洵反锁了厕所的门,在浴缸里放了水,脱光衣服,躺了进去。   他在温水里自`慰,想着自己的这根东西被包裹在温暖的小`穴里。   他在脑海中搜索余恪白做`爱时的样子,嘴角淫`荡的银丝,被吮`吸得像是要滴出血的乳`头,还有时时回荡在耳边的呻吟声,郑洵很快就射在了水里,他在宽大的双人浴缸中想着余恪白,突然很想给那人打个电话,或者发条信息。   遗憾的是,他的手机在卧室,等到他洗完澡收拾干净一切再回到床上时,这个念头已经被他给压了下去。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需要一时的头脑发热才能促成某些事,如果错过了最冲动的时机,等到大脑和心冷却下来,剩下的就只能是无用的唏嘘。   十七   余恪白开始抽烟,工作的间隙、走路的时候、晚上睡到一半醒来的时候。   他跟着部门项目小组做完这个项目的结案时,经理给他们所有人放了一天假,余恪白早上醒来发现才四点半,又想到不用上班,便赖床赖了一会儿。   五点半的时候起床,给高扬做了早餐,然后上网预约了一下今天下午去医院。   从毕业前开始到现在,失眠虽然好了些,每天断断续续的能睡上一会儿了,但总觉得身体发虚,生怕是真的生了什么大病。   高扬起床看到余恪白已经坐在客厅里看书了,有些惊讶地说:“你不是今天休息?”   “是啊。”余恪白笑着对他说,“睡不着就起来了,早饭做好了,你吃完再上班。”   夏季清晨,阳光明媚又柔和,完全不似中午时分的刺眼。   余恪白穿着家居服坐在那里,手上拿着本书,整个人看起来也清爽干净,看得高扬心里发慌。   他赶紧跑去卫生间,洗脸的时候一直在想余恪白。   高扬喜欢余恪白,从高中那会儿就喜欢了。   那时候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生,只知道自己愿意看余恪白,愿意跟他凑在一起玩。   那时候余恪白的性格还不像现在这样安静,他们俩经常一起打球,进球了会击个掌抱一下。   每次拥抱的时候,高扬都非常用力,有那么几次甚至有亲他一下的冲动。   那些留在高中校园里的记忆,后来被高扬给藏了起来,他没对任何人说起过,也不敢说起。   喜欢同性,毕竟不是可以随随便便说出来的,就算不怕周围人投来异样的眼光,他也怕余恪白知道以后讨厌自己。   把爱情强扭成友情,借着友情的名义将人留在身边。   余恪白家里出事之后,高扬担心得生了场病,那时候原本已经打算放弃这段感情的他,开始频繁的联系余恪白。   他怕余恪白出事,那是他唯一喜欢过的人。   就这样,像是好朋友一样联系着,两人在不同的城市上大学,高扬偶尔会在假期去找余恪白,但对方似乎很忙,每次他去都只是匆匆见上一面就要分开,余恪白给他的解释是在打工赚学费和生活费。   高扬家里不算特别有钱,但也还不错,曾经不止一次提出让余恪白有什么困难就告诉他,可那个人从来没开口求助过。   仅有的一次请求,就是说毕业后想来M市,让高扬帮忙找找房子。   那个电话打来的时候,高扬刚打完球准备往食堂走,一起打球的室友眼看着他表情的变化,看着本来皱着眉急着找水喝的人逐渐眉开眼笑,到最后挂了电话的时候把球往地上用力一拍,原地跳了起来欢呼着。   高扬当时被喜悦冲昏了头,竟然被自己的篮球砸了脑袋。   他喜欢的人要来M市了,为什么要来这里,高扬没有问,他自作多情地想或许是因为他,毕竟在这里,余恪白就只认识他一个。   其实高扬原本的打算是毕业后去另一个城市工作,家里已经给安排得差不多了,但因为余恪白要来这边,他立刻打电话给他爸,把工作定在了M市。   这是送上门来的幸福,高扬准备拼一把。   租房子的时候,他没按照余恪白说的,找那种便宜的房子,他想让余恪白住得舒心,又不想让对方有压力。   这套房子,真正的房租比他报给余恪白的要高出一倍以上,多出来的都是他一个人负担。   不过这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人都在身边了,他什么都愿意付出。   吃完早饭,高扬有点不想去上班。   他瘫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真羡慕你啊,今天不用上班。”   “不要羡慕我。”余恪白笑着看他,“我前段时间多累你是知道的。”   “也是。”高扬看着他的黑眼圈,有点儿心疼,“你今天好好休息,都瘦了。”   “你快收拾一下出门吧,再等会儿要迟到了。”   高扬不情不愿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一边往卧室走准备去换衣服,一边问余恪白:“你今天什么打算啊?在家看书?”   “我约了下午去医院。”余恪白看着窗外,觉得天气不错,心情也好了些。   “医院?”高扬探出头来,问,“还是睡不好?”   “这几天好点儿了,但还是决定去看看。”   “嗯,去吧,哪家医院?”   余恪白看了眼手机:“第二医院。”   “离我公司挺近的,你检查完给我打电话吧,要是时间差不多就等我一起回来。”   余恪白送高扬出门,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收拾碗筷,又洗了衣服,午饭之后就出了门。   中午的阳光很毒,晒得余恪白头晕脑胀。   在M市他还不是很熟,或者说根本就是哪里都找不到,跟着手机查到的方式换乘公交和地铁,折腾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一点。   他预约的时间是一点半,赶紧挂号去诊室前面排队。   他上楼的时候看到一个孕妇,身边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柔声问着她想吃点儿什么。   不知道怎么的,余恪白下意识就想到了郑洵的未婚妻,那个他只听说过,却从来没有见过的女人。   或许用不了多久,郑洵也能当爸爸了,他不知道像郑洵那样的人会不会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合格的父亲,但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那些跟郑洵有关的日子都已经被打上蜡封存了,塞进一个谁都看不到的小角落里,等到十年二十年,落满灰尘,他自己也就会忘记了。   可虽然这么想,眼下却还是没法立刻甩掉脑子里想着的那个人。   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多在乎郑洵,可也许是因为那个人改变了自己的人生,所以才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分别之后,也格外记忆深刻。   他坐在等候椅上,等着护士叫自己的名字。   他手里拿着病历本,看着“余恪白”三个字,满脑子想的却是郑洵的脸。   那个人在干嘛?   新婚之夜不知道过得是否愉悦。   不知道新娘是不是漂亮得让他真的可以再也不出来拈花惹草。   不知道未来,他们是不是真的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余恪白还是希望郑洵能过得好的,希望他能对老婆好,以后也对孩子好。   他笑自己神经病,自己的日子过得还不怎么样呢,竟然担心起别人来,如果非要比个幸福与否,人家郑洵肯定是好过他的。   同时,他也抱有幻想,希望郑洵能多记得他几年。   护士叫他了,余恪白应了一声之后站起来走进去。   他坐到医生面前,说了自己的情况,满眼干净又冷漠的白色,他突然觉得特别的孤独。   十八   余恪白觉得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承认郑洵对自己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医生说他的失眠完全就是精神压力过大引起的,开了一堆安眠补脑的药给他,让他多运动,多放松。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余恪白仔细的回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第一次睡不着觉,具体日子他不记得了,但确实是在突然意识到郑洵真的要结婚开始。   那段时间,他每天想的都是,用不了多久,他跟郑洵就都会结束一段关系,开启另一段生活。   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想,似乎确实脑子里的弦绷得太紧了,更何况又刚好赶上他大学毕业,所有事情堆积在一起,让他疲惫不堪。   他又换乘了几趟车回了家,到家的时候才看到高扬发来的消息,问他检查得怎么样。   这时候余恪白才想起来高扬早上走的时候说可以一起回来,他看了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高扬就下班了。   他赶紧回复消息,说自己已经回家了。   高扬回复得很快,倒是没抱怨余恪白没等他,只是问检查结果如何。   余恪白简单地回复了一下,然后跑去阳台抽烟。   他这几天觉得自己很过分,不停地想到郑洵,有这时间为什么不多做些有意义的事呢?   可是,余恪白却又想不出什么事对他而言是有意义的。   生活好像依旧没有奔头,以前是为了跟郑洵的两年之约而生活,现在,什么牵绊都没有了,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郑洵开始忙生意,跟着他爸,还有岳父,几天之内就谈下了三个大项目。   事业顺风顺水,他心情也不错,但前提是,不要回家。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结婚前跟梁潇的关系还算不错,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尴尬,可婚礼之后,家中只有他们俩,往往像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甚至气氛有些压抑。   郑洵不爱回家,却又不得不回去,他岳父整天盯着他呢。   梁潇因为不能说话,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去工作过,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里,她是个服装设计师,在网络上做自己的品牌。   不用跟过多的人接触,不用说话,梁潇的生活过得还不错。   郑洵回来的时候,她刚好画完新一季最后一套衣服的草图,出来准备冲个澡,看到刚进门的郑洵。   两人对视了一下,尴尬地笑着点了点头。   梁潇进了浴室,郑洵烦躁的回了卧室。   他听着哗哗的水声,心烦得在床上翻来覆去。   他闭上眼,又想起了余恪白,以前两人经常一起洗澡,现在,他的老婆就在浴室,他却从来没碰过她。   结婚已经半个多月了,两人岂止是相敬如宾,他相信,如果可以,梁潇甚至不愿意跟他睡在同一张床上。   每次他一靠近梁潇,她就会找各种理由推脱说不能做`爱。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一多,郑洵不可能不多想。   他也是万花丛中过来的人,突然间不停地被自己老婆嫌弃,心里的怒火自然是愈发的压不住了。   他还不至于饿虎扑狼,毕竟他对梁潇其实并没有那么强的欲`望,他只是愤怒,凭什么这个女人不让自己碰她。   郑洵从床上下来,直接走向了浴室。   他家里的浴室门没有锁,平时两人在对方使用浴室的时候都“默契”的不会进去,但今天,郑洵决定放弃做一个绅士,现在梁潇的行为让他觉得自己在被愚弄。   他一把拉开了浴室的门,里面的女人立刻慌张的回头,然后抓过搭在一边的浴巾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郑洵走进来,一边走,一边脱掉了上衣。   梁潇惊慌失措的往后退,然而后面就是浴缸,她站进去之后便再无退路。   眼看着怫然不悦的郑洵慢慢逼近,她几乎害怕得哭出来。   郑洵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向来都是别人往他身上贴。   梁潇一副委屈害怕的样子更加激怒了郑洵,他快步过去,一把扯开了梁潇挡着身体的浴巾。   因为脚滑又被拉扯,跌倒在浴缸里的梁潇缩起了身体,双手紧紧地挡在胸前。   郑洵清楚的看到,她的小腹隆起,看起来已经有些日子了。   梁潇在哭,郑洵愣在了原地。   他不知道该怎么消化眼前看到的事情,郑洵突然苦笑一下,抬手关了花洒,甩了甩刚刚走过来时被打湿的头发。   他说:“出来吧,咱们谈谈。”   晚上高扬回来的时候余恪白在楼下跑步,两人刚好在小区里遇到,于是高扬骑着自行车,跟着余恪白转着圈闲遛。   “怎么突然想起跑步了?”高扬觉得现在的生活简直比做梦还舒心,这样跟余恪白一起生活,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医生说我失眠要多运动。”余恪白跑得很慢,一边闲聊一边跑了两圈,然后跟着高扬把自行车锁好,一起上楼。   “要不干脆买个跑步机得了。”高扬说着就打开了手机,准备上网搜一搜,“天气不好的时候在家里也能跑。”   “不用啊。”余恪白用毛巾擦了擦汗,一滴没擦到的汗珠从鬓边滑了下来,“在外面跑步挺好的,这边空气不错,环境也好,比在家里闷着强。”   高扬很喜欢看他这样,像是又变回了当初那个积极向上的少年。   回了家,高扬下厨,特意上网查的失眠人士的健康食谱。   吃饱喝足,两个人各自回房间,高扬没心思打游戏,躺在床上想余恪白。   而余恪白,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楼盘信息,他想着反正都决定在M市定居了,不如趁早买个房子,也算是真正的有了落脚的地方。   他太渴望有一个家了,虽然这个家里,可能只有他一个人。   十九   郑洵觉得自己真的成了一个笑话。   他看着眼前低着头裹着毯子的梁潇,气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撒。   他觉得问怎么回事也都是徒劳,梁潇怀孕了,而且已经显怀,孩子必然不是他的,要知道,从订婚到结婚,他跟梁潇清白得像没开封的纯净水。   郑洵非常非常气愤,可看着正在抹眼泪发抖的梁潇,又不敢吼她,毕竟怀着孩子呢。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得见了底,放下杯子,走回来,问:“孩子是谁的?结婚前你就知道自己怀孕了对吧?为什么还跟我结婚?当我接盘侠?”   梁潇的眼泪簌簌的往下流,抖着手拿着手机打字给郑洵看。   郑洵不是有耐心的人,等待梁潇回复的时候,急躁的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梁潇打完字,回头找郑洵。   郑洵接过她的手机,看完之后气得差点儿晕过去。   梁潇说: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这个孩子是我跟我爱的人的,我爸爸不让我跟他在一起,我不想打掉孩子,错的是我,我跟你道歉,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郑洵靠着墙缓了好半天,他用力地捏着手机说:“离婚吧。”   梁潇看着他,无声无息地哭着,她本来就漂亮,哭起来更是惹人怜爱,只是,郑洵从来都不是怜香惜玉的人,看着梁潇这样,他也只是会更加烦躁罢了。   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梁潇那么抗拒跟他做`爱,郑洵觉得自己很失败,娶了个老婆,差点儿就喜当爹。   他怎么想都有些气不过,咬着牙,摔了梁潇的手机。   梁潇吓了一跳,抱紧了自己,往后缩了一下。   “不用害怕。”郑洵揉着被气得生疼的太阳穴说,“我不会对孕妇怎么样的,明天早上,我们去民政局离婚。”   郑洵回了卧室,梁潇抱着腿在沙发上哭。   她知道自己对不起郑洵,可这个世界上又有谁对得起她呢?   几乎足不出户的她爱上了一起合作的设计师,见过几次面,确定了关系,说到底,还是她傻,轻易的就被人骗了。   骗了感情,骗了身体。   她不能说话,对方却待她如同珍宝,他们在一起的第三个月,对方就向她求了婚。   然而,她刚刚答应了他的求婚,家里就通知她,要跟郑家的儿子订婚。   她是作了斗争的,不吃不喝,以泪洗面,然而胳膊毕竟拗不过大腿,她还是被带着去了订婚典礼的现场。   不过那之后,她跟郑洵的婚事好像突然就不急了,两年的时间里,没人提起结婚的事情,这让她觉得自己又看到了希望。   她跟那个男人依旧联系着,每个月偷偷见面,像一对儿可怜的牛郎织女。   就在他们几乎忘了那幢婚事的时候,梁潇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跟家里坦白,说什么都要嫁给自己爱的人。   然而,那个男人不见了。   梁潇再也找不到他了。   他们最后的一条信息,那个人对她说:咱们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实话告诉你好了,我是真心实意想跟你结婚的,毕竟你家里那么有钱,但是现在看来是没希望了,你爸找过我,给我的钱远比我想象得多,不要的话,我就是傻子。   梁潇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其实是她。   第二天一早,郑洵跟梁潇来到了民政局。   他们离婚的事没跟家里任何人说,郑洵逆着光看着梁潇,有些无奈。   他能想象到这个女人也是个可怜人,只是,活在世上,谁不可怜呢?他也很可怜,为了结婚,提早跟余恪白断了关系,如今想找那人把时间补回来都不一定能找得到了。   结婚短短半个月,办好了离婚证。   从民政局走出来的时候,郑洵突然一身轻松,嘴角翘着,问梁潇:“一起吃个饭吗?”   梁潇摇了摇头,翻了翻包,却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机被郑洵给摔坏了。   她拿出便条本,在上面写字:求你不要告诉我家里人。   郑洵看着那行字,想了好半天,突然抬手搂住梁潇的肩膀说:“走吧,我看咱们俩还是一起吃一顿。”   两人来到饭店的小包厢,梁潇坐立不安,紧张又尴尬。   她觉得自己没脸再坐在郑洵面前,她是个骗子。   郑洵离了婚,心情大好,点了几个清淡可口适合孕妇吃的菜,等服务员出去之后,他突然说:“你够可以的,怀孕了,咱们俩婚礼那天你还喝了红酒。”   梁潇低着头,双手捧着茶杯,她也是被逼无奈,为了不被看出来,每天都心惊胆战的。   “离婚这事儿我可以不说。”郑洵说,“但毕竟瞒不了多久,你自己家的事情,你自己去解决,我只能跟你保证,我不会多嘴。”   梁潇感激地看向郑洵,眼睛微红的点了点头。   “行了,你也别哭了。”郑洵又揉了揉自己的头,这两天的事让他觉得特别累,“你可以暂时还住在那栋房子里,什么时候想搬走再搬,今天晚上开始我就不回去了。”   郑洵越想越开心,他恨不得现在就给余恪白打电话。   吃饭的时候,郑洵满心都是余恪白,他特别想突然出现在对方面前,把离婚证书往那人面前一放,等余恪白看够了,就抱着人亲,亲够了,就使劲儿做一场。   自从余恪白离开之后,到现在已经足足三个星期了,郑洵没碰过任何人。   本来,今天晚上他应该出去放纵一下,喝点酒,找几个会疼人的小男孩玩个痛快,可不知怎么的,他只想找余恪白。   郑洵觉得自己可能是习惯了,习惯了余恪白身上干干净净的味道。   他也确实让余恪白给养得口味刁了起来,以前荤素不忌的他,也开始嫌弃外面那些人脏,就好像全世界只有他床上那个小白是干净的。   余恪白确实干净,郑洵想:没人比他更干净了,因为只有自己碰过他。   二十   郑洵发现自己联系不上余恪白了。   手机无法接通,学校更是早就没人了。   到了这个时候,郑洵才突然发现自己跟余恪白之间的联系是有多么薄弱,他们两个人,真的一丁点儿多余的交集都没有。   说断就断了,余恪白干脆利落得不留一丝痕迹。   郑洵站在余恪白宿舍楼的大门口,那栋楼已经彻底上了锁,因为全部大四男生都已经搬离了学校。   他转过去,坐在楼前的水泥台阶上抽了支烟,原本是想解闷儿,结果却越抽越惆怅。   惆怅什么呢?郑洵想:大概是惆怅余恪白这小子竟然这么无情,说走就走了。   可那人能去哪里呢?无亲无故,无去处。   曾经郑洵是余恪白唯一的指望,甚至连郑洵都能感觉到,余恪白每天这么活着,就是为了过完这两年。   那么现在,两年结束了,余恪白会怎样?   郑洵突然发了慌,生怕余恪白一时想不开再去寻死。   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当年他们俩的遇见,就是郑洵把余恪白从“自杀线”上给拉了回来。   他觉得情况不妙,赶紧拿出手机,找到他熟识的朋友。   “帮我找个人。”郑洵说,“叫余恪白,工大今年毕业的学生,两年前他父母自杀的事情闹得挺大的。”   “余恪白?”对方沉吟了一下说,“就上次你带来喝酒那个?”   经对方这么一提醒,郑洵才想起来,上次有朋友过生日,他带着余恪白一起去的。   “对,就是他,赶快帮我查。”   “他不是你相好吗?怎么着,人家终于嫌弃你了,离家出走了?”   郑洵又点了支烟,不耐烦地说:“问那么干嘛?让你查你就查,我等你消息!”   为了避免对方问更多的问题,郑洵赶紧挂了电话。   他坐在那里抽完烟,起身往回走。   到家的时候天还没黑,郑洵倒在沙发上,觉得有些恍惚。   突然结婚,又闪电般离婚,到现在,最吃亏的其实是他,因为这么一折腾,竟然把余恪白给折腾没了。   他轻轻拍了拍身下的沙发,突然想起婚礼那天放在口袋里的余恪白的证件照。   他赶紧起身,去找那天穿的衣服。   结婚的西服刚好放在这里,当时婚礼现场离这边比较近,婚礼结束后很多东西就顺便送到这边来了。   郑洵找出西服,仔仔细细的把所有的口袋都翻遍了,却还是没能找到那张余恪白的证件照。   他皱紧了眉,回忆着当天的情况,想到余恪白的照片可能是不小心掉了,又被不知道多少人踩过碾过,他就觉得心烦。   那张照片虽然拍得跟余恪白本人比差的太远,但毕竟是那家伙留下的唯一东西,自诩长情的郑洵原本是想留着做个纪念的。   然而,照片不见了。   他揉了揉眉心,突然想起那天齐尧似乎往他身边凑了几次。   “操!”郑洵觉得不太对劲,他现在宁愿照片是被他弄丢了,那也好过被齐尧那个混蛋偷走。   他在家里焦躁的想着要怎样才能委婉地套出齐尧的话,然而另一边,齐尧已经找到了余恪白。   余恪白这段时间一直在看房子,M市房价还不算太贵,以他现在的存款,买一个小户型,装修之后还能剩下些钱。   他觉得其实真的应该好好歇歇郑洵,虽然不齿,但他如今的一切确实都是对方给他的。   下班之后,余恪白约了房产中心的人去看房,东四环的一套现房,五十多平米,离他公司不算太远,房子他一个人住也刚刚好。   之前已经看过一次,余恪白原本的打算是今天再看看,如果可以的话,就直接付款了。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过去的时候已经有别人也在看这套房子了。   那人看起来很年轻,估计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的烟。   余恪白一看到这人就很不喜欢,微微皱了皱眉,小声跟房产中心的售楼姑娘打了个招呼。   他心里是有点不太高兴的,这房子他已经准备买了,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余恪白很怕自己之前的时间都白白浪费了。   自从他进来之后,那个来看房子的人眼睛就黏上了他。   余恪白走到哪里,对方就跟到哪里。   如果是别人,早就表现出厌恶了,但余恪白不是那样的人,他即使心里再不痛快也不会出声。   拉着售楼姑娘谈了几句,余恪白不准备再继续纠缠下去,痛快地准备签合同了。   售楼的女孩过去跟那位先生说了这房子余恪白已经定下来的事情,对方又看了看他,然后走了过来。   “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男人对着余恪白笑,伸出了手说,“我叫齐尧,咱们俩看上同一套房子,也算是种缘分吧。”   余恪白有些尴尬,他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个男人,但出于礼貌,还是回握住了对方的手:“你好。”   齐尧看着他,笑着挑了挑眉:“这就完了?”   余恪白收回手,尴尬地笑了笑。   “你叫什么名字?”齐尧问。   “余恪白。”不情不愿地说了自己的名字,余恪白觉得这个人自来熟得有些过分了。   他很少会讨厌一个人,但这个齐尧,他真的非常抗拒。   “估计你比我小,那我就叫你小白好了。”齐尧突然搂住余恪白的脖子,笑着把人往外带,同时还说,“走吧,这套房子你定了,那跟我去看看隔壁那套,我们俩来做邻居岂不是美哉?”   余恪白已经快要绷不住了,他推开齐尧,往后退了两步说:“真的抱歉,我要跟小赵去签合同,不能跟你一起过去了。”   齐尧盯着他看了两秒钟,然后打了个响指对售楼的小赵说:“走吧,我跟你们一起去,隔壁那套我要了。”   余恪白犹豫了,他突然不是很想买这套房子了,因为他不想有一个如此自来熟的人做邻居,排除一切可能,他觉得有这样一个邻居会让他很累。   但已经说好了的事,而且这套房子确实各方面都合适,他纠结了一下之后,还是跟着小赵一起回到了售楼中心,签了合同,办了手续。   等全都办完的时候,齐尧也从隔壁出来了。   “小白。”齐尧走过来,翘着嘴角笑着说,“以后可就真的要请你多多关照了。”   二十一   余恪白回到家的时候高扬已经回来了,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做菜。   “哎?去哪儿了?”高扬随口问道。   “去看看房子。”余恪白换好鞋之后来厨房门口跟高扬说话,“好香啊。”   一听余恪白说去看了房子,高扬的心瞬间悬了起来。   他转头看向余恪白,声音有些发虚地问:“看房子干嘛?”   余恪白刚刚心不在焉竟然不小心说漏了嘴,听到高扬反问他的时候,才开始懊恼。   他略显尴尬地说:“就是随便看看,反正要在这边安定下来了,房子的问题迟早是要解决的。”   听着他的解释,高扬心里更疑惑了,他看得出余恪白有心事,不禁担心起来。   高扬其实很想知道他不在余恪白身边的这几年,对方是怎么过来的,认识那些人,看哪些书,还有,每天都在想什么。   但他也知道,余恪白不可能告诉他这些。   “小白,你没事吧?”   “没事啊。”余恪白不敢再聊下去,赶紧岔开话题往自己房间走,“我去换衣服,再洗把脸,今天天气怎么这么闷!”   看着余恪白逃似的离开,高扬心里愈发的不安。   其实他还有问题没来得及问,但看情况,余恪白并不准备向他坦白。   高扬低头看着锅里的菜,不知道到底该怎样才能在那人身边靠得再近些。   跑回房间的余恪白心烦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刚刚差点儿就露馅儿了。   这房子买完了,因为是现房,所以余恪白可以很快就搬进去。   他不得不承认郑洵对他很大方,这两年,换了债,如今买了房,手里还剩下一部分,以后做点什么都行。   他躺在床上,反复的看着自己的购房协议,却依旧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没想到现在连买房有了自己的家这件事都已经没办法刺激他的神经了,余恪白叹了口气,突然不知道自己活着到底为什么。   他几乎每天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然而永远都没有答案。   得过且过,没有奔头。   他发现自己现在还不如之前在郑洵身边时活得有力气,那时候就想着如何完成“任务”,这“任务”就成了他阶段性的一个终点线。   然而,当郑洵结婚,他也拖着疲惫的身体撞了线时,没有觉得轻松,更加不会欢呼,反倒是已经过了这么久,他还在原地停留,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   余恪白抱着购房合同睡着了,其实没几分钟,但还是梦见了郑洵。   他的睡眠情况渐渐好转了,如今唯一恼人的就是总会梦见那个人。   梦里的郑洵跟他熟悉的那个人有些不同,看上去更青涩一些,像是他从前在学校里常常能见到的篮球场上那些大男孩中的一个。   每次都是这样,短短的一个梦,惊鸿一瞥,无事发生,然而醒来的时候,却总会让他怅然若失。   余恪白是被高扬的敲门声叫醒的,他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只躺下不过十几分钟。   十几分钟,他“见”了郑洵一面。   醒来的时候,身边空空,心里也空空。   高扬叫他吃饭,余恪白应了一声,然后赶紧将所有的材料都收好,换了家居服,从房间出去了。   吃饭的时候,高扬总是欲言又止,余恪白知道他想问什么,但为了避免麻烦,只好假装自己看不懂他的意思,不断地夸赞着高扬的厨艺。   日子始终照旧,余恪白没有郑洵的消息,也压根不想去打听。   当然了,他也无处可以打听,在他的身边,并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认识,他们也从未有任何一个共同的朋友。   到了这个季节,天说凉就凉了,趁着秋天还没彻底到来,余恪白抓紧一切时间把新买的房子给收拾干净了。   可他暂时没有搬家的打算,租的房子签了一年的合同,他准备等一年到期时再告诉高扬自己已经买了房子的事实。   工作依旧忙,好在经理答应余恪白给他提前转正。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余恪白难得的笑了,他发现,终于有了那么一件事,能让他觉得自己活着还算有价值。   下班的时候,接到电话,找他的是那个叫齐尧的人。   半个多月了,这个人从售楼处弄到了自己的手机号码,开始对他每天进行骚扰。   余恪白很烦这样的情况,也讨厌这样的人,所以绝大部分时候他都是直接挂断。   他以为,不停的碰钉子,那人就会知难而退再也不找他,然而他错了,齐尧这个人似乎格外有耐心。   难得余恪白心情不错,他犹豫了一下,接听了电话。   “我的祖宗啊!找你可真难!”齐尧先是叹了口气,然后笑着说,“大忙人在干嘛呢?”   “刚下班。”余恪白淡淡地说,“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齐尧轻笑,“我在搬家,你什么时候搬过来呢?”   “还要等一阵子。”余恪白到了地铁站,冷气开得十足,他一进去就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   听着对方似乎是关心的语气,余恪白也不好意思太冷淡,便轻声答道:“没有,地铁站比较冷。”   “夏天已经要过去了。”齐尧似乎是打了个哈欠,说,“太无聊了,我们去喝酒吧。”   “不了。”余恪白又想赶快结束谈话了,他跟这个齐尧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没话找话,让他觉得十分浪费时间,“地铁站信号不好,先不说了吧。”   虽然知道这样有些不礼貌,但余恪白还是迅速挂断了电话。   在手机屏幕暗下去的一瞬间,他总算松了口气。   余恪白暗自决定以后还是不要再接齐尧的电话,跟所有的人都保持距离,才不会出现任何自己无法掌控的问题。   独来独往没什么不好的,拒绝社交让余恪白比较有安全感。   地铁很快就来了,这个时间人很多,余恪白被人流拥着进了车厢。   人贴着人,距离近到甚至可以闻到身边人身上的味道。   大家的脸上都是疲惫且不耐烦的表情,唯独余恪白,像是发呆一样抓着吊环,脸上毫无表情。   他什么都没想,只是放空而已,这样的状态就是他最寻常的休息状态。   快到家的时候,他的手机又响了,这次不是电话,而是短信。   在现在这个年代,发短信的人已经少得像是珍奇动物一样了,但最近,余恪白竟然喜欢上了这件事。   因为前阵子,一次机缘巧合,他认识了一个人。   那天下午余恪白正在开会,手机突然收到一条短信,一个陌生的号码,对方说了好长一大段余恪白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的话。   他想着,或许是谁发错了,便没有理会。   但接下来的几天,那个人每天都会发短信过来,偶尔询问两句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准时吃饭,偶尔在深更半夜说两句肉麻的思念的话。   那些话,余恪白看着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想到郑洵。   他不觉得自己爱郑洵,也不觉得自己配得上“爱人”的这个名号,但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那个人发说“很想你”的时候,他就会想到郑洵。   在记忆里,郑洵也对他说过这三个字。   那时候,郑洵去国外参加一个会议,走了差不多半个月,其实半个月不见,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可那段时间郑洵几乎每天都打电话给他,而那个人,从国外回来的那个晚上,抱着余恪白在床上,说了两遍“很想你”。   余恪白一直以为郑洵说过的那些话他从来没有听到耳朵里、记到心里,可现在才发现,原来在无意间,他把对方的一切全都记住了,并且印象深刻。   深刻到,他竟然会试图从一个陌生人的信息里寻找关于他们的影子。   连续几天收到那个人的短信,余恪白终于忍不住回复了对方。   他说自己并不是对方要找的那个人,最后私心加了一句:祝你幸福。   他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把对方当做是郑洵,明知不是,却还是要这样骗自己。   那个晚上,余恪白想了很久,在黑夜里辗转反侧,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很想念那个人。   他裹着被子,闭着眼睛,对自己说:我不爱他。   不爱他,现在所有的情绪都只是因为还不能习惯离开郑洵的日子,因为太过习惯之前的生活,导致现在无论做什么、无论走到哪里,都好像有对方的影子。   只是不习惯没有那个人罢了,再多点时间,一切就都能回归于零。   仅此而已,并非是爱。   二十二   郑洵放下手机,出去给自己沏了杯咖啡。   他瞄了一眼咖啡机,上面已经落了灰。   以前余恪白在的时候,每次都会自己动手磨咖啡豆,他一从房间出来就能闻到香味儿,不过现在没有了,余恪白不在,郑洵懒得弄。   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   他端着咖啡去了阳台,把杯子放在一边,抽起了烟。   看着窗外,郑洵突然想起分开之前的一个晚上,余恪白自己偷偷跑到这里来抽烟,当时他看着余恪白的背影,就只想将人抱在怀里。   分开有一阵子了,郑洵愈发不适应。   一开始因为结婚的事情弄得自己焦头烂额,离婚之后,终于空了下来,才有心思去想些别的事。   而他所谓的“别的事”,就只是余恪白而已。   郑洵从来没对一个人如此留恋过,余恪白是个例外。   到现在他依旧没找到那张遗失的证件照,但余恪白本人在哪里,已经有了着落。   郑洵之前给朋友打完电话,对方第二天就发来了一个地址和一串手机号码。   办事效率如此之高,让郑洵不得不佩服。   余恪白去了M市,离这边不算太远,却也并不是很近。   换了新的手机号码,尾号跟他的一模一样。   郑洵不可能毫无反应,他不信这只是个巧合,非常肯定的认为余恪白对他有情。   收到地址的第二天郑洵就去了M市,但并没有提前跟余恪白联系。   他到余恪白住的楼下闲逛,一个非常普通的小区,不过看起来倒是很安静。   郑洵有一种很恍惚的感觉,在余恪白家对面的那个小树林的长椅上抽烟时,竟然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有路过的小朋友提醒他手机掉在椅子上了,他笑着捏了捏那个小女孩肉呼呼的脸,小家伙笑着跑走了,留下郑洵继续纠结。   他在那里坐了很久,抽了半包烟。   直到夕阳西下,小区里渐渐热闹了起来。   他看了眼时间,到了大家都下班回家的时候。   郑洵躲在小树林里偷偷的看着对面的楼,苦苦等着下班回来的余恪白。   他不能让那人一眼就看到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就想先远远地看上一眼。   郑洵觉得自己有点儿坏,他希望余恪白过得不好。   如果那人离开他之后过得不快乐,或许就会更愿意回到自己的身边。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余恪白这么执着,按理来说,他大可以找个新人,现在年轻貌美愿意伺候人的小男孩多得是,真的不缺余恪白一个。   可他觉得不行,下意识的想把余恪白给找回去。   事实让郑洵失望了,因为他发现余恪白似乎过得还不错,而且,让他有些恼怒的是,余恪白的身边竟然跟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人。   郑洵不想管这种感觉称为“吃醋”,但又不得不承认,在看见余恪白跟那人有说有笑的走进楼门时,气得捏扁了烟盒。   诚然,这世界上谁没了谁都是一样的活着,但区别在于,活的质量。   郑洵在没有余恪白的这段时间里,从未有过哪怕一刻的心灵安宁,他焦躁,心烦,每时每刻都想发火。   这种感觉以前也经常会有,只不过每当那时,叫来余恪白,哪怕不是做`爱,只是喝点什么靠着坐一会儿,也能很快平静下来。   所以说,余恪白带给他郑洵的,不止是性`事欲`望的满足。   那天回去之后,郑洵跟朋友打电话,说起白天看到的情况,对方说:“在你的潜意识里,早就把余恪白贴上了‘郑洵’的标签,可是你忘了,他从来都没有彻底属于过你。”   郑洵对他的这句话表示不认同:“他属于过我,至少过去的两年是如此。”   “不不不,你错了,过去的两年,他归属于你的是他的身体,但你从来都没有占有过他的精神世界,也就是说,你们是肉`体交易,不是恋爱,既然这样,你的占有是不完整的。”   对方是个学究,专门躲在大学图书馆研究社会科学。   当初刚遇见余恪白的时候,郑洵曾带着他们见过一次面,当时郑洵是担心余恪白留下什么心理疾病。   在郑洵从前的N多床伴中,余恪白是唯一长久并且见过他朋友的。   带出去的时候,郑洵从来不会刻意介绍余恪白的身份,但熟悉郑洵的人凭着一个眼神也能明白这个安静的男孩在郑洵身边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小白这个人,你根本摸不透。”   郑洵对于这句话也是同样的不赞同,他自觉很了解余恪白,毕竟一起生活过两年。   他觉得聊不出个所以然了,对朋友说:“小白也是你能叫的?赶紧挂电话吧,不打扰你做学术研究了。”   挂了电话,郑洵倒在沙发上满脑子都是余恪白。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对余恪白来说毫不重要,可是他又确实眼睁睁看着人家过着还不错的生活。   余恪白还是那副模样,笑起来也淡淡的,不会特别激烈,那笑容就像是一滩平静的水泛起的微微涟漪。一段时间不见,似乎更成熟了些,手里提着一塑料袋食材,看起来是准备回家做菜。   他身边的那个人,跟他年纪差不多,不知道是怎么认识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郑洵开始担心,他怕余恪白被人欺负。   就这样,琢磨到深夜,郑洵忍不住,拿着手机,特别想打电话问问余恪白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第二天,郑洵买了一张新的手机卡,琢磨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发了条短信给余恪白。   他假装自己是个发错号码的陌生人,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   第一次,余恪白没有回复他。   第二次、第三次……   直到郑洵都要放弃了的时候,余恪白回复他说:不好意思,你可能发错人了。祝你幸福。   烦躁了好几天的郑洵,心情豁然开朗。   就像是干旱了许久的庄稼竟然迎来了一场及时雨。   他赶紧抓住机会,跟余恪白聊了起来。   隔着手机,对方不知道他是郑洵,聊起天来也轻松了许多。   慢慢的,两人熟了。   郑洵觉得大概是因为余恪白认为两人互不相识,更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见面,所以才卸下了心防,把他当成了一个可以倾诉的树洞。   有时候,相比于认识的人,人类更愿意向陌生人敞开心扉。   余恪白告诉他: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以前发生的事情虽然明明没有过去很久,但每次想起来的时候,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郑洵盯着那句话看,心有些凉了。   余恪白说自己喜欢现在的生活,那么以前呢?他喜欢过吗?   二十三   高扬觉得这段时间余恪白似乎变了许多。   刚搬来的那些日子,余恪白常常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即便是周末的白天,也听不到什么声响,就好像,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哪怕两人偶尔一起出门,也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一关心对方,那人立马说抱歉,也不解释什么,开始强颜欢笑。   这样的余恪白让高扬担忧又心疼,他知道过去家里的巨变让曾经开朗的男孩彻底改变了,所以他不止一次的幻想再去改变余恪白,不用回到以前的样子,至少看起来快乐些。   然而,高扬觉得自己没能做到,可有别的人做到了。   余恪白周末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前一晚X先生发来的短信,问他这个周末准备做点什么。   X先生是对方给自己起的一个代号,两人聊天时随口提起的,当时余恪白第一反应就是郑洵的洵,然而对方很快就给了他一个更容易接受的解释:在看一本叫做《X先生》的书。   余恪白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并未深究,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他们也只不过是两个相隔不知道多远的陌生人,经过一段时间的聊天,他知道,对方有一个得不到的恋人。   说白了,余恪白跟X先生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寻常的那种人,寂寞,心里又藏着自己的故事。   大部分时间都是X先生给他发信息,喝了一瓶酒、看了一部电影、读了一本书,或者夜深人静的时候,对余恪白说很想再见一见那个人。   他给X先生回复了短信,说周末准备就在家里休息。   隔壁有开门的声音,余恪白知道是高扬起床了。   他也坐起来,穿上拖鞋,开门出去。   高扬在洗漱,他去厨房转了一圈。   煎蛋的时候,高扬晃晃荡荡地走过来,靠在门框上笑着看余恪白。   “早。”余恪白心情不错,将煎好的鸡蛋放进盘子里递给高扬。   高扬接过来,随口说:“感觉咱们俩这样真像是两口子在过日子。”   余恪白愣了一下,然后尴尬的轻声笑了笑。   高扬是故意这么说的,并自我安慰,朋友之间开这样的玩笑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   “今天有什么打算?”高扬坐在餐桌边,盯着余恪白的背影看。   “在家看看书。”余恪白突然有些紧张,生怕高扬拉着他出去。   高扬看得出他的意思,无声的点点头,然后说:“我今天有个约会。”   “哦?”另一个煎蛋也好了,余恪白端过来,坐在高扬对面,“跟女孩?”   高扬笑着看他:“我妈给我介绍的女朋友,非让我去见见。”   听他这么一说,余恪白突然来了兴致:“没想到你也有相亲的一天。”   高中的时候,高扬很受欢迎,余恪白记得当时他还帮隔壁班级的女生递过情书给高扬。   高扬苦笑着看他:“是啊,老大不小的了。”   “也还好吧,我们还年轻呢。”余恪白低头笑着,咬了一口煎蛋,然后又去喝手边那杯手冲豆浆。   高扬出神的看着他,等他放下杯子的时候,立刻递了纸巾过去。   余恪白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小声说:“真羡慕你。”   “羡慕我?”高扬看着眼前的人,很想说,自己真的没什么值得羡慕的,至少,连喜欢的人都照顾不好。   “不说这个了。”余恪白话锋一转,说道,“虽然年轻,但也确实该谈恋爱了,祝你顺利!”   他举起豆浆,等着高扬来碰杯。   高扬依旧那样眼神深沉的看着余恪白,问他:“那你呢?有过恋爱的打算吗?有喜欢的人吗?”   余恪白又愣住了,眼神闪烁,收回手,喝了口豆浆。   高扬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余恪白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气氛变得很诡异,余恪白迅速吃完早餐,往回跑。   “喂!”高扬突然叫住了他,笑着说,“你还没洗漱。”   余恪白红了脸,跑进了卫生间。   高扬吃完早饭收拾了一下就走了,余恪白从卧室探出头,说祝他顺利。   但其实,高扬根本就没有什么相亲,他心里爱着余恪白,怎么可能去接受其他人。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想着怎么也要晃荡到中午才能回去。   而留在家里的余恪白,说是看书,其实心思根本就不在书上面。   他买了那本《X先生》,理由很简单,就是想跟那位X先生看同一本书。   书摊开,第一章 ,然后他就坐在桌前跟X先生发短信。   这一个月来,短信费用激增,余恪白觉得自己真是为了这项濒临消失的业务做出了巨大贡献。   两人聊得很好,话题以及从X先生对那位心上人的思念上转为了他们的日常闲聊。   余恪白觉得每次跟X先生发信息的时候,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愉悦。   虽然X先生说他比余恪白要大好几岁,但聊天的时候余恪白总觉得对方是个很有趣的年轻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对生活无欲无求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活着的余恪白渐渐又有了新的期待。   明知不该,却依然渴望有一天能与X先生见面,哪怕只是坐下来各自看书各自喝茶,安静的度过一个下午也很好。   X先生:周末不跟室友一起出去玩?   余恪白:他去相亲了。   X先生:那你呢?有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余恪白从来没跟X先生说过自己的感情生活,也确实是因为没什么可说的,像他这样的人,哪有什么感情值得他们去聊起呢?   唯一的就是郑洵,可那个人和那段经历是不能被提起的。   那是不被这个世界所接受的,就像到了现在,他也不敢让高扬知道自己曾经为了活着都做过些什么。   高扬是他唯一的朋友,他不想冒失去朋友的危险去坦白。   这很卑鄙,但他很坚定。   可对X先生就不同了,余恪白觉得自己似乎什么都能跟对方说,在前几天他还不是这样想的。   可以说,这样的交往方式让他很有安全感,让他很有倾诉欲。   那些不能对身边人诉说的事,好像在这里都可以吐露出来。   余恪白握着手机,心里无比挣扎。   如果此刻说了,那么他跟X先生的面前就分出了两条路。   一条,一切照旧,甚至他们更加亲密。   而另一条,是一个阴冷的小路,从今往后,注定他要一个人走。   当他在手机上打下那些字的时候,余恪白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赌博。   他不敢对人生抱有太美妙的期待,但还是默默许愿,这世界别对他太坏。   二十四   郑洵躺在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等着余恪白的短信过来,期间他的另一个手机响了,来电人是他妈。   他最近恨不得把这些人彻底拉进黑名单,每一个,只要一出现就会破坏掉他的好心情。   “跟潇潇在一起吗?”   “没。”郑洵焦急的等着余恪白的回复,接电话时也是心不在焉。   “哎呦,你老婆去哪儿了?”   “我怎么知道?”郑洵有些不耐烦了,他跟梁潇离婚的事家里人还不知道,一个月了,长辈们都忙着自己的事,没人关注他们,而他也信守若言,帮梁潇隐瞒着。   “你老婆去哪儿你不知道?”   “我还有事儿,挂了。”短信进来了,郑洵二话不说挂了电话。   余恪白的这条信息删删改改,好半天才发了出来。   郑洵看着那一排字,欢呼着捶了沙发一拳。   余恪白说:我可能喜欢着一个人,但不能在一起,所以以后,直到我喜欢上别人为止,大概都会保持单身吧。   郑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就觉得余恪白说的人是他。   他恨不得现在就打电话过去给余恪白,让他回来,吻他、抱他,压着他做三天三夜。   但理智尚在的郑洵没有这么做,他立刻给余恪白回复信息: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又等了很久,久到郑洵抽了两根烟开了一瓶酒。   余恪白回复他:因为我是同性恋。   郑洵整个人都静止了,倒酒的手停在那里,眼睛盯着手机看,酒已经从杯子里溢了出来。   他说不好这是种什么感觉,简单的几个字,却好像带着心酸。   他想象着余恪白打下这几个字时的表情,一定是垂着眼睛皱着眉,就像以前每次他进入他身体时一样。   酒哗哗地从桌上流淌到地板上,郑洵手忙脚乱地收拾,心里也一样的混乱。   他很想给余恪白回复一句“同性恋又如何”,但还是放弃了。   一杯酒进肚,郑洵觉得自己可能玩得有点儿过火了。   他找余恪白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谈恋爱,只是想把人捞回自己身边,像从前一样。   从前,他们就不是恋爱,往后大概也不会。   就像余恪白自己说的,他们是没法在一起的。   郑洵没爱过人,也并不觉得自己会爱谁,对于余恪白,他思前想后,觉得这就是一种还没玩够的冲动,他对余恪白还没厌倦,很大一部分原因可能是他们的两年约定提前结束了。   一种虎头蛇尾的感觉,所以他才念念不忘。   过去这段时间,所有想着余恪白自`慰的夜里,所有看见背着双肩书包的白净男生就想起余恪白的日子,所有想找个人陪却总是下意识地觉得都不如余恪白而放弃的心情,都只是因为在郑洵心里他们的关系还没真正结束。   所以他去找余恪白,只是为了填补身体上缺失的那一个星期。   一种不完整感,让他始终牵挂着余恪白。   一旦他们走到了最后一天,他对这个人的惦念也可以结束了。   他自己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但因为无聊玩起的“短信游戏”,让他发现,自己开始不受控了。   与其说是自己不受控,不如说是感情不受控。   他想更多的了解余恪白,想知道在郑洵认识的小白背面藏着怎样的一个人。   他不停的说,不停的发问,每次看到余恪白发来的消息时都能自动想象出对方的表情。   他想抱抱他,想拥吻他,想进入他,想跟他一起用汗水浸湿床单。   这些在以前都是再寻常不过的,可到了现在,竟显得弥足珍贵。   因为他发现,正如朋友所说,他从未真正的了解过余恪白。   那个人现在努力工作,很快就要转正,买了房子,准备长久的独居。   余恪白告诉他,觉得自己一个人生活还不错,虽然无所求,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而活,但活着总归是不会错的。   郑洵开始烦躁了,他不想让余恪白过得这么自在。   那个人向来都仿佛是一滩水,而这滩平静的水,注定要让他来搅乱,让其泛起涟漪。   余恪白等了好久都没等到X先生的回复。   他有些失落,盯着自己最后发出的那一条信息觉得自己很可笑。   因为我是同性恋。   所以还是惹人讨厌了。   他按灭了手机屏幕,脱了衣服去洗澡。   温水洒下来的时候,余恪白闭着眼睛幻想着X先生的模样,然而能想到的,却只有郑洵。   他摇摇头,想把那人赶跑,可对方偏偏纠缠着他。   水流化作了郑洵的手,抚摸着他。   一寸寸肌肤被温柔的点燃,他的呼吸加重,手握住了阴`茎。   余恪白觉得羞愧,觉得自己无比下流。   可人类的欲`望就是如此,来了的时候,你无法彻底浇灭它。   余恪白一边自`慰一边骂自己丑陋粗鄙,他在意淫别人的老公,如此道德败坏,让他瞧不起自己。   释放的时候,他迟迟不敢睁眼,不想看着自己射出来的东西残留在面前。   等到他觉得那些东西应该已经被冲走后才睁开眼,用力地擦洗身体,让自己清醒。   他最近愈发觉得自己喜欢郑洵,这种感情要不得。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手机在响,他光着脚跑过去接起来。   “嗨,猜猜我是谁?”   余恪白皱了皱眉,看了眼手机,是个陌生号码。   “齐尧。”他听得出对方的声音,更熟悉这个人轻浮的语气。   “哎,没想到你还真听得出来。”齐尧戴着墨镜在车里抽烟,他看着马路对面的小区,笑着说,“在家吗?”   “嗯。”余恪白拿着毛巾擦身体,轻轻地回应了一声。   “出来玩啊,我在你家小区外面。”   “什么?”余恪白愣住了,水珠从头发上滴下来。   “我说我在你家小区外面!来玩吧,自己一个人在家多无聊。”   “不了。”余恪白很想问问齐尧是怎么知道自己家的,但又懒得多废话。   “你不能总是这样,”齐尧说,“我先去办点事儿,晚点儿来接你,今天晚上我家里开趴,你作为邻居一定要来,还有啊,我说你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自己?把自己封闭起来,就能开心吗?”   这一次,齐尧赶在余恪白前面挂了电话。   余恪白放下手机,擦着头发,心里乱哄哄的。   他觉得齐尧最后那句话说得对,把自己封闭起来,只会更加不快乐。   他又查看了一遍短信,X先生依旧没有给他回复。   他愈发觉得自己好笑,小心翼翼地去维护自己与这世界的平衡,但结果还不是一样遭。   他一回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光着身子,脸颊微红。   要改变吗?   还是不要了。   真的不要吗?   不如去试试?   余恪白穿上衣服,坐在桌前,思考着到底要如何拒绝齐尧骚扰一般的邀请。   二十五   余恪白没能拒绝掉齐尧,他发现自己依旧不擅长拒绝任何人。   当对方敲响他家的门时,他除了皱眉以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如果是在电话里,他可以干脆地说出“改天”或者“我有安排了”,但当人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总觉得开不了口将人拒之门外。   所以,十几分钟后,不想让齐尧在家里过多逗留的余恪白换了身衣服跟他出了门。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家在哪的?”余恪白只有这么一个问题想问他。   齐尧故弄玄虚地说:“我会算。”   这个回答显然是闹着玩的,余恪白不想再继续追问,只坐在副驾驶上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   手机响起,沉默了大半天的X先生终于发来了短信。   X先生:在干嘛?吃晚饭了吗?   余恪白的心又被提了起来,X先生直接跳过了他们上午的聊天内容,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心里明白了对方的底线在哪里。   余恪白回复说:还没,刚出门。   等红灯的时候,齐尧点了支烟,笑着对余恪白说:“哟,在发短信?”   “嗯。”余恪白声音淡淡的,把自己这边的车窗也给打开了。   舒服的风吹到脸上,他的心情却没有因此好起来。   齐尧嗤笑了一声说:“真是意外,现在还有人发短信。”   “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余恪白转过来歪头看着齐尧,“你就很特别。”   齐尧愣了一下,盯着余恪白看,直到后面的车按了喇叭,他才回过神来。   余恪白的话说得有些暧昧,大概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齐尧觉得余恪白这句话并非贬义。   当然了,这只是他自己的感觉而已,在余恪白心里,这是一句不折不扣的贬义句。   他觉得齐尧这个人很让他恼火,不明原因的缠着他,阴魂不散的。   但今天之所以会出来,也不完全是因为无法拒绝齐尧的邀请。   余恪白想试试不一样的生活。   他以前的生活里只有学校和郑洵,后来离开了郑洵,就只剩下工作。   正如齐尧所说,他并不快乐。   余恪白不是那种喜欢追求感官刺激的人,但也会好奇。   生活已经如此无趣,如果能找到什么可以激起他对生活的热情的事,也并非不是好事。   X先生对余恪白说:我也是,晚上要去见个烦人的家伙,本来不想去的。   余恪白看着手机笑了笑:我也是,真巧。   生命中很多的巧合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巧合,就像余恪白说了“真巧”,他以为是冥冥注定的缘分,但其实都是别人的一手安排。   就比如,当他跟着齐尧一起走进那个屋子的时候,竟然看到好久不见的郑洵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抽烟。   余恪白以为自己看错了,站在玄关揉了揉眼睛。   “你他妈叫我来……”郑洵叼着烟转过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余恪白。   齐尧笑着靠在身后的墙上看着这两个人,郑洵的烟灰掉在了身上。   余恪白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倒是郑洵先回过了神,站起来,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按灭。   “小白?”郑洵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余恪白,他的本意只是想来教训一下臭虫一样烦人的齐尧。   余恪白买的新房就在隔壁,这件事郑洵是知道的,他从最开始得到消息时就知道了,所以当齐尧对他说自己买了这栋房子的时候,郑洵差点儿隔着电话丢个手榴弹过去。   余恪白看向齐尧,惊讶得甚至忘了问一句“为什么”,他看到那人正对着他坏笑着挑眉,那笑容极其让人捉摸不透。   “老情人相见,要不要干柴烈火一下啊?”齐尧伸了个懒腰,懒懒散散地走进去,从酒柜里挑挑选选,拿了瓶红酒出来,然后倒了三杯,一杯递给郑洵,一杯塞到余恪白手中,另一杯自己好端端的拿着。   他笑着握住呆愣愣的余恪白的手腕,带着人走向郑洵,说:“来啊,相逢即是缘分,二位不准备跟我干上一杯吗?”   余恪白无法形容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心情,他看着郑洵,发现这人跟以前几乎没有变化,即使已经为人夫,却也并没有因此变得沧桑或者成熟。   不过也对,这才几个月而已。   郑洵把杯子举向余恪白,两人碰杯,齐尧硬是凑了上来。   郑洵跟齐尧都只是简单的抿了一口,余恪白却把半杯红酒一口气喝了个见底。   “你喝得太急了。”郑洵皱了皱眉,弯腰从纸抽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余恪白。   红酒滴到了余恪白的衬衫上,留下了明显的痕迹。   “唉,看起来我应该暂时回避一下。”齐尧对着他们吹了个口哨,拿着钥匙出门了。   屋子里只剩下郑洵跟余恪白,他们谁都没想到重逢的场景是这样的。   两个人都毫无准备,不知所措。   郑洵首先开了口:“最近过得怎么样?”   余恪白点点头:“挺好的。”   这是郑洵很不愿意听到的回答,余恪白不在他身边,过得挺好的,这太讽刺了。   “我离婚了。”他简单直接地说,“真的。”   余恪白非常讶异,他完全没想到郑洵会对他说这句话,更想不到的是,这才结婚没几天,竟然就离了。   “为什么?”   见余恪白发问,郑洵心里突然窃喜,他觉得余恪白就是很在乎他,否则为什么如此关心他:“她……”   郑洵在想要怎么去说才能既有说服力又不表明自己被戴了绿帽子。   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只好又喝了口酒,尴尬的说:“结婚前她就怀孕了,我不知道。”   余恪白还是呆呆的看着他,把这句话消化了很久才突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郑洵不敢再看他,转向旁边,觉得十分丢人。   “我还以为是你干了什么坏事被她嫌弃了。”   对于余恪白的话,郑洵只能翻个白眼生闷气,到了现在他终于知道了自己在余恪白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我离婚了。”   “嗯,所以呢?”   郑洵想了想,又点了支烟,抽了一口然后说:“你还欠着我一星期。”   余恪白慢慢收敛了笑容,好心情瞬间灰飞烟灭。   “五百万,七百三十天,一天就算是七千块好了,一个星期四万九,我还五万块给你。”余恪白直接算了一笔账,然后说,“郑洵,我不会再做那种事情了。”   二十六   郑洵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余恪白要还钱给他,并且说再也不做“那种事情”了。   他反应了一会儿,然后笑着问:“‘那种事情’是哪种事情?”   余恪白的脸瞬间就红了,垂着眼睛,放轻了语调说:“是你说的可以提前结束,我已经跟你没有那种关系了。”   郑洵沉默着,看着面前的人。   余恪白看起来精神好了不少,至少比跟他分开前那段时间好得不止一点点。   他觉得自己特别坏,看着这样的余恪白,会觉得气愤。   这是离开了他的情人,按理来说应该对他念念不忘,并且在他要求重来的时候,欣然接受。   然而余恪白恰恰相反,不但没有表现出一丝留恋,而且还拒绝了他的邀请。   郑洵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甚至开始怀疑余恪白在对X先生袒露心声时所说的爱着的那个人其实并不是他。   但如果不是他的话,还能有谁呢?   郑洵有些烦躁,尴尬地揉了揉鼻子,说:“为什么?”   “不想了。”余恪白干脆地回答道,“以前是迫不得已,作为一个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无路可走,谁会愿意用这种方式来延续自己的生命呢?”   对于余恪白这样文绉绉的回答,郑洵理解但却不想接受。   他有些恼怒地问:“‘这种方式’又是什么方式?跟我睡觉就让你觉得那么不堪吗?”   余恪白皱紧了眉头,微微歪着脑袋说:“郑洵,你没懂我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说,那样肉`体交易的关系从来都不是平等健康的,跟你……睡觉,并不会不堪,但前提是,我们之间不是交易。”余恪白说着说着,就有些激动,他向来都不是一个外露的人,自从家里出了事,他所有的想法和心事都不会说出来,可是现在,面对着郑洵,却说得停不下来了,“我之所以说以前的行为是迫不得已,原因在于,我也是人,是人就会想要保留自己的尊严,过去的两年,你对我很好,我很感激你,甚至于,我的命都是你救回来的,我愿意为了报答你也为了获取钱财,抛弃尊严,贡献一切你想要的,但是现在,我们之间那种约定已经结束了,现在我是一个独立的人了。”   郑洵被余恪白突如其来的一大段话弄得哑口无言,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余恪白,从前两人的相处中,这个人很少会说这么多话。   “你是个独立的人了,所以不想要我了?”   郑洵说的这句话太过暧昧,让余恪白瞪大了眼睛,不知道如何接招。   他哪儿是不想要啊,他是不敢要。   郑洵是什么人,余恪白其实心里很清楚,这两年的相处虽然并非日日夜夜生活在一起,但多少还是有所了解的。   郑洵本人以及他的家庭,一切都注定了他们俩不可能有好的结局。   虽然不想承认,但又无法否认,余恪白打心底里觉得自己是配不上郑洵的。   心里是这么想,但这话却绝对不能说出来。   余恪白想在郑洵面前给自己留个“全尸”,坚定一点,冷漠一点,做出一副无爱也无恨、无贪恋也无留恋的样子。   大概这样,才能让郑洵将自己记得更久一点。   不过他是真的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离婚,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真心实意祝福过郑洵的。   “说话!”郑洵有点儿急了,态度也不再那么温和。   余恪白很少见到郑洵对自己发火,吓得他后退了两步。   郑洵看他竟然有躲开自己的意思,更是无奈了。   “坐下好好聊。”郑洵先坐下了,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说,“是不是离开我之后你觉得终于解脱了?”   “不是。”余恪白坐到他旁边,两人中间隔着些恰到好处的距离。   “我看着不像啊。”郑洵扭头看他,然后靠在了沙发椅背上,“算了。”   “嗯?”   郑洵苦笑一声说:“咱们俩好歹也算是好聚好散,没必要在今天把关系闹僵。”   余恪白在心里吐槽:我没想跟你闹,是你先挑起的话端。   “也确实,咱们谁都不是非对方不可。”郑洵跷起二郎腿,“我离婚了,也自由了,你不愿意就算了。”   余恪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他想到或许很快郑洵就会找到新的床伴,大概更年轻,更可人,更让他喜欢。   “渴了。”郑洵站起来,往厨房走,“你喝点什么吗?”   余恪白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发现对方可能看不到,便说:“不了,谢谢。”   郑洵叹了口气,进了厨房好半天都没出来。   余恪白自己坐在沙发上,越想越觉得难受。   他给X先生发短信:我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感到恼火不已,因为它,我把那个人推开了。   他刚发出去,面前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就量了。   那是郑洵的手机,两部同款不同色的手机并排躺在茶几上,只有其中的一部亮了起来。   余恪白纯粹是下意识凑过去,想要拿起来去找郑洵,告诉他有人找他。   然而,他刚看向那部手机的屏幕,瞬间就脊背发凉,手指颤抖。   他看到一个叫“小白”的人往这部手机上发了一条短信,短信的内容跟他刚刚发给X先生的一模一样。   X先生,郑洵的洵。   余恪白扭头看向厨房的方向,刚好郑洵端着水杯从里面出来。   “怎么……”那个“了”字还没说出口,郑洵已经看到了余恪白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你是X先生?”余恪白淡淡地问道。   郑洵站在那里,进退两难。   他没想过这场于他而言并不是很严重但或许对余恪白来说很严重的骗局到底该怎样收场,他只是觉得有趣,既能满足自己窥探余恪白的欲`望又能让对方毫无保留地对自己倾诉。   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是有些麻烦了。   “你回答我。”余恪白的声音变得有些凌厉,不似平常的淡然。   郑洵点点头,然后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喝了口水。   余恪白说不准自己当时心里是什么感觉,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汇形容自己的话,那大概就是“愚蠢”吧。   二十七   有一种被人扒了衣服当街示众的感觉。   余恪白站在郑洵面前,看着那人淡定地喝水,只想把手里握着的手机丢到对方的脸上。   但他不能这么做,长久以来的习惯让他不会对郑洵说出任何过分的话更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虽然他已经出离愤怒了,但习惯使然,他只是反复地问:“是你吗?”   他心里是知道答案的,自己终究是被人玩弄了。   就这么一颗心,也没想着非要送出去,甚至都已经准备好让这还不算浓郁的感情慢慢淡化,想着日子久了就好了。   却没想到,郑洵没有放过他。   余恪白想不通像郑洵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折腾自己,这简直毫无意义。   郑洵见余恪白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皱了眉,放下杯子说:“你别这样。”   “是你。”余恪白往后退了两步,半天没有再说出话来。   郑洵心里乱成了一锅粥,他想解释,但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心虚的不敢看余恪白,只会烦躁地揉着自己的鼻子。   “我先走了。”余恪白觉得自己再多留一会儿都是笑话,他为自己之前袒露过的心声感到羞耻。   “小白!”郑洵见他要走,赶紧将人拉住,“我不是有意骗你。”   余恪白觉得委屈,他跟在郑洵身边两年都没有觉得委屈,但现在,几乎快要控制不住想要跟对方吵架。   “嗯。”他淡淡地回应了一句,然后试图抽出被郑洵拉着的手腕。   郑洵将他攥得很紧,上前两步,站到他面前。   此情此景,如果是两个情真意切的人互诉深情,那么将是一段日后的佳话,然而他们两个并非如此,一个觉得被玩弄十分受伤,一个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心。   郑洵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词汇如此匮乏,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余恪白才能好过一点。   他说不是有意骗他,连这句话都是假的。   他就是故意的,从一开始发信息的时候就是故意的。   他假装陌生人,每天从生活的缝隙里探索余恪白的秘密。   他是有些懊悔的,以前亲密无间的时候从未想过多了解对方一点,到了现在反倒每天都觉得不知足,想要听余恪白说更多关于他自己的事。   郑洵觉得自己蠢,一是因为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余恪白抓了包,二是因为,竟然浪费了那么好的两年时光。   人生有很多个两年,但跟余恪白在一起的,目前为止就只有那两年而已。   郑洵脑子有些乱,他觉得自己可能意识到了什么,比如,他很在意余恪白。   “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了吗?”   余恪白听了郑洵的这句问话,皱着眉无奈地问他:“难道不是应该你跟我说些什么吗?”   眼前这个人,骗了人却连道歉都没有。   余恪白从来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可在郑洵面前,突然较真起来。   “啊?哦哦对,我该解释一下。”可郑洵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只是说,“想你了,又不好意思找你。”   一句“想你了”,说得余恪白心尖儿一抖。   他以前没少听郑洵说这句话,比这更肉麻的也不是没有听过,但似乎没有一次比现在更让他动容。   但郑洵的这句话还是来得晚了些,余恪白的想法已经说的很清楚,他不想再做郑洵人生的附属品,虽然可能并非不幸福,但余恪白更渴望成为一个独立自由的人。   把那模模糊糊的感情藏在心里就好了,躲开郑洵,他好不容易重见天日的自尊心也就不会再受伤了。   对于现在的余恪白来说,生命中仅剩的也就是这点儿所剩无几的尊严了。   在过去,一次次被他塞进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甚至被郑洵的家人当面羞辱,余恪白从未说过一句抱怨的话,他永远都是低头认骂,什么难听的话都照单全收了。   现在逃离了那种生活和那种眼光,虽然发现自己对郑洵产生了感情,却也不想再回去了。   没有必要。   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   因为两个人,谁都不勇敢,余恪白不敢尝试爱情,郑洵不敢尝试为了他反抗世界。   当然,或许郑洵不是不敢,余恪白想:他应该只是不愿意。   “坐下聊聊吧。”郑洵拉着余恪白往沙发旁边走,结果被余恪白挣脱了。   “不聊了。”余恪白非常果决地说,“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出门的时候咬着嘴唇仰起头,硬是把要掉出来的眼泪给忍了回去。   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哭的。   余恪白往外走的时候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快速跑了出去。   被留在房间里的郑洵愣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他一直看着门口,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心里更慌了。   他去拿起被余恪白丢在一边的手机,看到了几分钟前余恪白发过来的信息。   就是因为这条信息,他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郑洵打开短信,一字一字,仔细地看着。   那句话看得他心酸,为了自尊推开了他。   郑洵觉得自己大概能理解余恪白今天离开的理由了,也能明白对方为什么因为这个骗局如此气恼。   他得承认,是他做错了事,但说出道歉的话对他来说,又谈何容易。   长这么大,郑洵还真的没跟谁道过歉。   他的手在通话键上犹豫了好久,就在终于决定要拨通电话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郑洵吓了一跳,看是他前岳母的来电,虽然不愿意,也还是接了起来。   “小洵啊!你快来医院!”前任岳母声音似乎带着哭腔说道,“潇潇出事了!”   二十八   郑洵赶到医院的时候跑了一身的汗,他确实是担心梁潇的,虽然没有感情,但至少是个真正的前妻。   更何况,家里人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已经离婚了。   跑到手术室,郑洵远远的就看到梁潇的妈妈站在那里哭,旁边他妈搂着她的肩膀安慰着。   “怎么回事?”郑洵走过去,皱着眉问。   两个妈妈一看见他来了,就好像见到救世主一样,仿佛郑洵在这里,梁潇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能安然无恙。   “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出门啊!”郑洵他妈直接捶了一下儿子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地说,“潇潇怀孕了你也不跟我们说!”   郑洵心说:我当然不能说,因为那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   梁潇的妈妈不好说什么,只是在哭,小声地念叨着梁潇的名字。   郑洵看了一眼紧闭着门的手术室,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她自己来产检,结果路上被人给撞到了,在楼梯上摔倒了。”郑洵他妈红着眼睛说,“你说说你!你怎么能让她自己出门啊!”   郑妈妈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恨不得能动手打一顿自己不争气的儿子。   郑洵有苦不能言,他向来是个信守承诺的人,答应了梁潇保密,就一定不会主动说出实情。   反正他跟他妈关系恶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郑洵随她怎么说,自己加装听不到。   但郑妈妈完全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突然拉着郑洵去了楼梯间。   “干嘛啊您?有什么话就直接说!”郑洵不爱跟他妈聊天,每次不出三句就要吵架。   “你干嘛去了?”郑妈妈板起了脸。   郑洵看了她一眼,没吭声,掏出手机随便乱翻着。   “我问你话呢!”郑妈妈压低了声音,但却没能压制住自己的怒火,“是不是又跟那个烂`货搞一起去了?”   她的一句“烂`货”惹恼了郑洵,在郑洵曾经流连过的众多床伴中,他妈只见过余恪白,也唯独针对过余恪白一人。   说不清为什么,郑洵就是没法忍受任何人说余恪白不好,连他妈也不行。   “您能别一口一个烂`货吗?”郑洵不想发火,努力控制着自己。   然而他妈冷笑一声,轻蔑地说:“我说的不对吗?他一个男人干那种不要脸的事,不是烂`货是什么?”   “您闭嘴成吗?”郑洵低声吼了出来,“我不想再听见您说他一句不好。”   郑洵瞪着眼睛,愤怒地看着他妈,然后把手机放回口袋,准备离开。   “你给我回来!”郑妈妈喊了出来,“我骂他怎么了?你还心疼了?你老婆现在在手术室里,你孩子保不住了,都是他的错!”   “跟他有什么关系!”郑洵也不再压抑自己,转过来怒道,“我们俩早就断了关系,梁潇的孩子流产跟我,跟小白都没关系,麻烦您别再对我的事指手画脚,十年前您不就已经不管我了吗?”   郑妈妈被儿子的气势吓到,没等回过神,郑洵就已经推门出去了。   本来今天遭到余恪白的拒绝,郑洵已经心气儿不顺,结果这会儿他妈还没完没了的唠叨。   他一直都挺受不了他妈的,十年前跟他爸离婚,法院把他判给他妈,结果人家自己提着行李走了,好在郑洵脸皮厚,在家里赖着,一赖十年,还靠走了他爸的第二任老婆。   但三年前他妈又开始没事儿就往他的眼前钻,最近似乎也有要跟他爸复婚的苗头。   他是不管那么多的,长辈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只要别来烦他就好。   郑洵跟着前任岳母在手术室外等梁潇,他妈一副受了气的样子从楼梯间出来,坐在长椅上不说话。   郑洵懒得管她,拿着手机翻短信记录。   他还是惦记余恪白,一段话打了删、删了打,反反复复,却怎么都发不出去。   他还想约余恪白见面,可又觉得对方的态度太冷漠,明明喜欢他却咬死了不往来。   怎么想都觉得有些过于别扭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余恪白发了条短信,用X先生的那部手机。   他发:小白,你选个时间,咱们聊聊吧。   余恪白收到郑洵短信的时候刚跟高扬碰面,两人约好一起去超市。   家里什么储备粮都没有了,再不买不行了。   高扬推着购物车,余恪白低头看着手机,安安静静的走在他身边。   “鸡蛋先买两斤吧。”高扬往袋子里装鸡蛋,回头的时候见余恪白似乎有些走神,便问他,“怎么了?”   “没事。”余恪白收起手机,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去称重。   “哎哎哎!你干嘛去!”   余恪白回头:“去称重啊。”   “……可是还没拿完呢。”高扬走到余恪白面前,拿回对方手里的袋子,忧心地问,“你是不是有心事?”   余恪白赶紧否认,然后四处张望了一下说:“我去看看别的菜。”   看着余恪白跑走,高扬可以确定,他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想到前阵子余恪白说在看房子,加上最近他阴晴不定的情绪,高扬皱紧了眉,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人买完菜,推着车子去生活区,高扬故意开玩笑说:“小白,你看咱们俩这样儿像不像情侣?”   余恪白有些尴尬,笑了笑说:“当然不像!你想什么呢!”   高扬盯着他看,转过去不再说话。   两人之间气氛变得诡异起来,余恪白就算再迟钝也发现了高扬有些不太对劲,于是问他说:“我忘了问你,你跟上次见面的那个女孩相处得怎么样?”   高扬都忘了自己跟余恪白撒过这个谎,突然被问起时还有一瞬间的愣神:“啊?哦哦哦,她啊,没联系了。”   “好可惜。”余恪白拿了盒湿巾放进购物车里,继续慢慢悠悠地往前走。   “不可惜。”高扬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攥紧了拳头,深呼吸一下之后说,“我可能喜欢男生。”   二十九   余恪白并不关心别人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包括高扬在内。   他完全没有心思去多管别人的闲事,说他冷漠也好,说他自私也好,眼下,他唯一想要解决的就是郑洵。   他想让那个人彻底远离自己的生活,让他能早点过上安静的生活。   所以,在高扬说出自己可能喜欢男生的话时,余恪白只是点点头,并没有给出其他的反应。   高扬微蹙着眉看他,然后默默地叹了口气,在心里嘲笑自己。   他想象的画面没有出现,余恪白没有对他的性取向发表任何看法,从对方的反应就能看出来,人家压根儿就不在意自己。   高扬无奈,感情从来都不是能强求的。   他不再多说,更不会去问余恪白什么,假装刚才的话从来没说过。   回到家,高扬做菜,余恪白躲回了房间。   他盯着手机看,不去按亮屏幕,却能对X先生说过的话倒背如流。   不是没想过X先生就是郑洵,只是这个念头在最开始就被他给否认了,他不认为郑洵还会惦记着他。   今天见面,郑洵说自己离婚了,原因呢?余恪白不知道,却在心里幻想出了无数的答案。   但其中任何一条都不是因为他。   他从来不相信郑洵会为了他做任何改变。   这是绝对的,他们之间不存在这样热烈的感情。   况且,他也不想要对方的爱,他们之间有过交易关系,再跟郑洵在一起,只会时刻被提醒自己从前有多不堪。   说好了到M市来重新开始,把过去的一切都洗刷干净。   想得好好的未来,余恪白想尝试着去实现。   可郑洵离婚了……   余恪白双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心情无比复杂。   他面前摆着的诱惑太大,大到原本十分坚定的他已经开始动摇了。   郑洵跟梁潇的事还是露馅儿了,这不能怪郑洵,因为梁潇自己坦白了。   在医院里,两家父母都来了,郑爸爸直接动手要打郑洵,毕竟合作伙伴的宝贝闺女,流掉的又是他郑家的孩子。   然而医生说梁潇的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而四个月前他们俩还没结婚。   郑爸爸以为郑洵跟梁潇在婚前就已经发生关系了,又去埋怨那小子当初不愿意结婚,但听医生这么一说,梁潇的父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看着郑洵一脸无奈的挨骂,梁潇实在过意不去,让她妈妈拿来纸笔,把实情都给写出来了。   她写:孩子不是郑洵。   还写:我们已经离婚了。   最后,梁潇写下几个字:真的非常对不起。   刚刚失去孩子的梁潇一边写字一边流泪,她想哭出声来,让别人知道她有多难过,可遗憾的是,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郑洵依旧觉得烦,丢下一屋子人自己离开了。   他开车回家,决心谁来也不给开门。   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开始想余恪白,自然的也想到了今天把他骗过去跟余恪白见面的齐尧。   那家伙是什么时候找到余恪白的?又是怎么跟对方认识的?   郑洵觉得心里不踏实,拿出手机给齐尧打电话。   电话那边很吵,听起来像是在酒吧。   “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有话要问你。”   齐尧在那边笑,大声问:“是不是关于余恪白啊?”   “你他妈找个消停点儿的地方!”郑洵对待齐尧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什么耐心,他现在只想好好质问一下这个喜欢无事生非的表弟。   齐尧去了厕所,进了隔间之后,把乱糟糟的声音都挡在了门外:“说吧。”   “你跟余恪白怎么认识的?”   “邻居啊。”齐尧点了根烟,靠在墙上,眯眼笑着说,“怎么,吃醋了?”   “吃你妈逼。”郑洵爆了粗口,他无法忍受任何人打余恪白的主意,尤其是齐尧。   齐尧这个人,玩儿过的男孩女孩只比他多不比他少,他至少在维持关系的时候还能好好对待对方,尤其是跟余恪白在一起的两年,几乎没有碰过别人,可齐尧不同,这家伙连群P都玩过,从头发丝儿到脚趾甲都散发着浓郁的人渣味儿,他很怕余恪白跟齐尧搅合到一起。   “骂什么人啊!”齐尧轻声笑着,也不知道郑洵听见自己笑了没,“你就那么喜欢他?不是都有老婆了么,而且我看他也没那么愿意搭理你吧?”   “跟你有关系吗?”郑洵放了狠话说,“我警告你,离他远点,敢碰他一下我就剁了你鸡`巴。”   齐尧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什么,剁之前,要不要先摸一摸?”   “去你妈的,齐尧我话放在这儿,你趁早给我离他远一点。”   “凭什么?”齐尧收敛了笑容,按灭了烟,眼睛盯着门板,冷着声音说,“他是你的所有物吗?我就算上了他,也跟你没关系吧?”   郑洵彻底抓狂了,他咬着牙说:“我最后说一次,别碰他!”   他挂了电话,躺在床上喘粗气。   齐尧成功的气到了他,这是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   从小到大齐尧都爱跟他作对,他相信齐尧去招惹余恪白并不是因为对那人感兴趣,只是为了激怒他。   但郑洵不敢保证齐尧真的只是嘴上说说而已,那人从来都不知底线为何物,做出任何事都有可能。   他给余恪白打电话,不管怎么说,都必须把人留在自己身边了。   郑洵觉得自己是在帮余恪白,但后来他才发现,其实他也是在帮自己。   三十   余恪白的电话占线。   因为齐尧也正在给他打电话。   正陷入纠结的余恪白没注意来电人就按下了接通键,然后听到那个让人生厌的声音说:“小宝贝儿,你是不是喜欢郑洵啊?”   他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来电人竟然是齐尧。   皱紧眉头,余恪白说:“你跟郑洵是什么关系?”   他开始觉得今天跟郑洵的遇见完全不是巧合,从分开开始,郑洵就在算计他,突然出现的齐尧、突然出现的X先生,以及突然的重逢,一步一步,都是郑洵给他下的套,就是在引诱他回到他身边。   想到这里,余恪白突然心生烦躁,那种倾慕和厌恶交杂的感觉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从来没想到郑洵是这样一个人,不干脆又下作。   说好了一拍两散各自生活,却偏偏要来打扰他安稳的日子。   “我们俩啊……”齐尧笑得暧昧,“你觉得呢?”   余恪白蹙起了眉,他讨厌极了齐尧这刁声浪气的态度,索性挂断了电话。   然而紧接着,对方又打了过来。   余恪白必须得承认自己非常好奇他们的关系,事到如今他已经没办法做一个自己理想中风轻云淡的人了。   “哟,还以为你不会接了呢。”齐尧扣上马桶盖子,坐在上面抽着烟,嗤笑着对余恪白说,“原来你也是个贱坯子。”   余恪白觉得齐尧说的话让他格外熟悉,这些话他在郑洵妈妈的口中听到过不止一次。   “说吧,你们什么关系。”余恪白的心已经跌倒谷底了,对于这两个人,他做好了任何关系都接受的准备。   “没什么关系,”齐尧轻笑一声说,“他是我表哥,或者说,也是我初恋。”   余恪白拿着手机的手有些发抖,他怎么都没想到郑洵是这样的人。   闹得再出格,也不至于连道德底线都抛弃。   “你别误会。”齐尧说,“是我暗恋他,他到现在都不知道。”   “齐尧。”余恪白沉吟了一下,说,“你太胡闹了。”   齐尧又大笑起来,烟呛得他咳嗽不止。   “你说谁胡闹?你竟然教训起我来了?”齐尧说,“余恪白,你真是太有意思了。”   余恪白不想跟他说话了,又一次准备挂电话。   不过挂断之前他还是听见齐尧说:“不过我现在不喜欢他了,咱俩在一起吧。”   郑洵实在等不及,打不通电话就直接开车去了余恪白家。   这个小区他来过好几次,每一次都只是远远的看着余恪白,郑洵一度觉得自己像个猥琐的变态跟踪狂。   他按照自己知道的地址上了楼,按响门铃时紧张到手心有些出汗。   正准备叫余恪白吃饭的高扬刚从厨房出来就听到了门铃声,他还觉得奇怪,想不到会是谁来找他们。   他看了眼余恪白房间紧闭的门,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去开门了。   看见门外站着的陌生男人时,高扬又那么一会儿是非常茫然的。   郑洵也一样,看到开门的不是余恪白,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平静下来之后,一想到眼前这个人跟他的小白共处一室这么久,瞬间就心生嫉妒。   “你好,”高扬疑惑的问,“请问找谁?”   “余恪白在吧?”郑洵的眼睛往里面看着,然而却没找到余恪白的身影。   “你是他朋友?”高扬打量了一下郑洵,看起来比他们大一点,穿着衬衫西裤,手里还拿着名车的钥匙,他突然警惕起来,总觉得余恪白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朋友。   “他在吧?”郑洵懒得跟这个人废话,如果不是怕余恪白生气,他现在已经直接闯进去了。   “在。”高扬又把郑洵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然后回头对着屋里喊,“小白,有人找你。”   郑洵一听这家伙竟然也管余恪白叫“小白”,顿时醋意大起,看着对方的时候一点儿好脸色都没有。   余恪白从房间出来,刚一靠近门口就看到了郑洵。   两人一对视,郑洵直接闯了进来,连鞋也不换地走到余恪白面前,故意中气十足地对他说:“宝宝,你电话占线。”   郑洵的一个“宝宝”,惊得余恪白跟高扬都懵住了。   尤其是余恪白,他震惊的看着郑洵,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唇微张,一时间连大脑都不转了。   恶作剧得逞的郑洵突然揽住余恪白的腰,温柔地笑着说:“傻愣着干嘛呢?”   高扬先回过神来,心里乱的很。   他没想到余恪白真的是gay,而且已经有了男朋友。   看着眼前“恩爱”的两个人,他觉得自己特别可笑,暗恋了这么多年,却因为自己的胆小懦弱就这么错过了。   青春年少时就萌发的爱意,本来担心对方无法接受,所以小心翼翼的隐藏着,却没想到,对方在自己看不到的世界里早就找到了归宿。   他尴尬的搓了搓手,揉了揉鼻子,然后说:“我出去一趟。”   余恪白看向高扬,没来得及叫他,对方已经出去了,并且关好了家里的门。   他转回来的时候,看向郑洵,然后用力把人推开了。   “小白。”郑洵见那人走了,终于回归正常,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说,“我给你打电话,但是一直占线。”   “嗯。”余恪白退后两步跟他保持距离,“你表弟打给我的。”   “操。”郑洵一听是齐尧,气得边爆粗口边翻白眼。   余恪白心里乱极了,他没想到郑洵竟然连他住在哪里都知道,这更证实了他的猜测,所有的一切都是郑洵给他下的套,自己这段时间的一举一动对方都了如指掌。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非常愚蠢,以为过上了想要的宁静生活,却在今天才猛然发现,其实并不是,看似平静的生活只是人家郑洵的施舍,如今郑洵寂寞了,随时都能搅合得他天翻地覆。   外面突然狂风大作,几声雷鸣之后,下起了大雨。   余恪白想起穿着拖鞋就跑出去的高扬,心里愈发烦躁。   他说:“郑洵,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了,我们的协议提前结束你是答应了的,如今反悔,还这样对我,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我做什么了?”郑洵发现自己已经实在无法理解余恪白了,一边说着对自己有感情,一边又对他冷眼相对摆出一副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我对你做什么了你就说我过分?”   “你打扰到了我的生活。”余恪白垂着眼睛,不看郑洵,态度淡然却语气坚定,“我很感谢两年多以前你救了我,为此我也已经付出了代价,如今银货两讫,早就不该有联系了。可能因为过去的两年你对我造成了误解,我本来就不是一个随便会跟人上床的人,堕落了两年已经够久了,我想要的是一份健康正常的生活,很显然,你不能给我这样的生活。没错,我在不知道你就是X先生的时候说了我喜欢你的话,这让我十分难堪,难堪到我真的再也不想见到你。”   “……小白……”郑洵最见不得余恪白这样,可怜得像是外面淋了雨的仓鼠,他伸手去拉对方,却被躲开了。   “就此打住吧。”余恪白说,“拜托你,也拜托你的表弟,不要再来打扰我,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生活已经被你们搅合得一片狼藉了。”   三十一   郑洵走到楼门口的时候看到余恪白那个室友蹲在那里看着外面。   他走过去,站在对方旁边,点了支烟。   高扬抬头看他,满眼敌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郑洵冷笑一声,按灭烟头,跑进了雨里。   他的车停得有点儿远,坐上车的时候已经被淋得快要湿透。   他用纸巾擦着脸和脖子,越擦越烦躁,最后把湿了的纸巾随手一扔,骂了句“操”。   郑洵没有回家,他爸不停地给他打电话,他也并不想接。   其实家人找他有什么事儿他都想得到,无非就是关于梁潇,还有梁潇的孩子。   郑洵不想操心别人的事了,他自己这边已经一团糟了。   找了个酒店,洗澡睡觉,郑洵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他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把仅剩的三支烟都抽光了。   一开始郑洵的脑子是空荡荡的,到后来就开始想余恪白的话。   最开始的时候他无法理解那人的想法,为什么明明喜欢自己,却非要别扭着推开,说生活被他郑洵搅合得一片狼藉,但如果在他提出和好的时候就答应,那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子。   郑洵一点点地往前回忆着,想到白天的时候自己跟余恪白说的话。   他说什么来着?   说还有一个星期,说余恪白还欠着自己一星期。   “操。”郑洵揉了揉太阳穴,终于想通了症结所在,“我他妈简直是个傻`逼。”   他换上潮乎乎的衣服,下楼买烟,顺便打电话给自己那个学究朋友。   “你说我是不是傻`逼?”   “当然。”电话那边传来翻书的声音,正埋头准备学术论文的男人长叹一口气说,“我说过,你根本就不够了解他。”   “我不了解他难道你了解他?”这句话郑洵在说出来的时候其实非常没有底气,因为如果他真的了解余恪白,他们之间不会闹到这种地步。   “我也不了解。”对方说,“但听你这么说,我心里有数了。”   “去死吧你。”郑洵买完烟,站在超市门口点燃,贴在身上的衣服被风一吹特别凉,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真的,他其实说的很明白了,想要健康的、稳定的生活,所谓生活,并非不能包含感情,也就是说,他是渴望一段正常恋情的。”男人从书桌前站起来,走到窗边,也点了支烟,“不过我劝你还是别去招惹他,反正他要的你又给不了,何苦折腾彼此呢?”   “谁说我给不了?”   “那你爱他吗?”   面对这个问题,郑洵沉默了。   “依我看,你是喜欢他的,这个男孩身上有足够吸引你的气质,不过,估计还达不到爱的标准,喜欢跟爱不同,你喜欢他,想让他为你着迷,想看他被你折腾得神魂颠倒,但你爱他,你会因为为他着迷而放弃自我的坚持,根本舍不得折腾他。”   “你废话真的越来越多了。”郑洵嘴上吐槽着他,心里却对此表示了认同。   “我说的不对吗?”学究先生淡淡一笑,吐出烟圈,“你们凡人,真是愚蠢。”   “……写论文写疯了吧你?”郑洵心里还是不痛快,问他说,“你真的觉得我不爱他?”   问出这话,郑洵自己也觉得自己愚蠢了。   爱不爱,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可能就像对方说的,他是喜欢余恪白的,那个人足够让自己着迷,只是可惜,还没到爱他的程度,或者说郑洵懒得去爱任何人,在他眼里,没什么人是值得他花精力和时间去应付一辈子的。   但他忘了,自从X先生出现开始,他已经花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在余恪白身上,这是前所未有的。   “这个问题问你自己。”朋友说,“但对于一些人来说,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尤其像你的这位小朋友,如果你不是全心全意的爱他,不想给他一份长久到死才结束的稳定恋情的话,还是不要再去招惹他了,毕竟,你也挺忙的。”   “你是想说你忙不让我烦你吧?”   对方笑了笑说:“你果然懂我,好了,快点儿挂电话吧,这个月我有没有钱吃饭就看我今晚写不写得出论文了。”   电话被挂断,郑洵在冷风中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喷嚏。   另一边的学究先生撇撇嘴,伸了个懒腰,看着书桌上摞得厚厚的参考资料,不禁感慨。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这样,分析、劝说别人的时候,既客观又冷静,讲道理摆事实,分分钟就能摆出一副专家的模样来。然而在面对自己的问题时,却瞬间变成一棵愚蠢的白菜,只能傻愣愣地在那儿杵着,笨拙又好笑。   任何人都能给别人当老师,却无法为自己指一条明路。   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郑洵一晚上抽了半包烟,然后退房回家了。   他觉得朋友说得对,他还没爱余恪白爱到可以改变自己,未来那么长,世界那么宽广,身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他迟早会把现在的烦心事都淡忘。   不敢想有一天自己被爱情拴住脚会是什么样,郑洵不想看见为情所困的自己,只要及时行乐的人生。   开车回家的路上,郑洵特意绕了路去了余恪白家的小区外面。   他把车停在那里,半夜两点五十分,小区里面漆黑一片,只有几盏可怜兮兮的路灯傻呆呆又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发出昏暗的光。   他抬头向楼上看,数不清楚到底哪个窗户是属于余恪白。   不过无所谓了,他只是来告个别,也算是给自己难得一次的“喜欢”一个交代吧。   他在车里放歌,一首十几年前的民谣。   郑洵突然有点儿忧伤,听着歌词却想不起这首歌的名字。   不知道怎么就单曲循环了这首歌,他看够了窗外的景色,转过来时看到小屏幕上显示着歌名。   《你那狼藉不堪的破生活》。   郑洵翻了个白眼,关掉音乐,觉得连歌曲都在挤兑他。   发动车子,走了。   郑洵叼着烟,有些忧愁地奔驰在凌晨三点的马路上。   三十二   都说想开了、放手了,人就能活得轻松了。   但前提是真的想开了。   而郑洵跟余恪白两个人,显然都没能做到他们所期待的释怀。   余恪白又开始失眠,比之前还严重。   他听医生的话,乖乖吃药、运动、健康饮食,然而成效甚微。   对于别人来说期待了一天的上床休息,到了他这里就变成了恐惧。   因为睡不着,所以开始害怕天黑,害怕夜深人静。   自从那天见过郑洵之后,高扬总是对他欲言又止,两人的关系变得尴尬起来,可余恪白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也懒得多问,问多了只会让他们之间更加难以相处。   工作方面倒是就此走上正轨了,顺利转正,涨了工资,新接的项目里,经理很愿意多问他的想法。   这大概是余恪白这段时间以来唯一开心、唯一觉得自己活得有价值的事情了。   下班回家,他竟然看到高扬在收拾东西。   余恪白有些莫名,问道:“要出差吗?”   高扬收拾行李的手顿住,他低头看着行李箱,没什么表情地回答说:“要调去隔壁市工作了。”   余恪白非常意外,他从来没听高扬提起过这件事。   “这么突然?”余恪白急切地问,“要去多久?”   “两年吧。”高扬又开始动手收拾,“我知道你已经买了房子,是跟那个人一起吧?挺好的,他要是对你好的话……”   他站起来,去衣柜里拿衣服,说话的时候强忍着不让自己红了眼睛:“他要是对你好,我就放心了。”   “你说什么呢?”余恪白有些尴尬,他知道高扬说的是郑洵,但现在,他真的跟那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自从那天之后,郑洵就如他所愿,再也没有出现过。   “房子是我自己买的,也是我一个人住,我跟郑……我跟那人没关系,他那天开玩笑的。”   然而余恪白的解释实在太苍白,高扬苦笑,为自己感到悲哀。   这几天他过的一点都不好,突然就失恋了,对方却不知道。   从一开始这就是他一个人的恋爱,也就是为人称道的单恋。   从多年前到现在,除了余恪白,他没喜欢过第二个人,多年的小心翼翼,却一无所获,高扬做不到豁达宽容,做不到笑着假装无事发生。   刚好公司有外派工作的机会,没人愿意去,只有他主动申请。   他其实是瞧不起自己这幅样子的,感情受挫就选择逃避,可不逃避他就没办法走出来,每天都要面对着得不到的余恪白,让他痛苦不堪。   “房子租了一年,一次性付清了,你要是搬走的话就转租出去吧。”高扬转移了话题,“下周一我就得到任了,所以周末必须搬过去,明天找时间,咱们俩一起吃个饭吧。”   余恪白站在那里看着高扬,心里一阵难受。   所有的人都离开他了,正如他所愿,他终于开始一个人清净的生活了。   可是,为什么感觉如此心酸,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开,除了叹气和失落,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郑洵觉得自己倒了邪霉了,本来就已经心气儿不顺,还不停地被他爸妈找麻烦。   那俩人因为他离婚的事情没完没了的骂他,他也终于看清了原来商人就连感情也应该用来做交易的,他喜当爹的这件事在他爸妈眼里根本就不算事儿,而他们跟梁家的合作才是重要的事情。   郑洵摔了家里仅剩的一个盘子,愤怒地对结伴儿来找茬的爸妈说:“你们俩当年离婚真是离错了,什么锅配什么盖,趁早复婚吧!”   “你怎么说话呢!”郑洵他爸很少管儿子的事,在外面花天酒地无所谓,但该收心的时候也该知道分寸,在他眼里,郑洵除了“儿子”这个身份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身份就是企业的继承人,家大业大,他这边丝毫不能出错。   “我就这么说话!”郑洵心里不痛快,也不想让别人痛快。   关于他婚姻的事情,原本他是完全不在意的,跟谁结婚,怎么结婚,他都无所谓,反正之前也一直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人,于他而言,感情从来都不是必需品,但现在,他已经出离愤怒了。   一方面是因为他有了想在一起却无能为力的人,另一方面又对父母极其失望。   将近三十年,他在今天才看清了自己不过就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什么亲情,都是胡扯,这种东西在他们家是根本不存在的!   “你们当我是什么?”郑洵终于彻底爆发,直接将面前的椅子踹倒,然后怒吼着说,“我他妈跟你们玩够了!”   他拿起车钥匙和手机夺门而出,决定从此以后都不再回这个家。   开车离开时,郑洵委屈得哭了出来,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被自己的父母如此看轻。   爱情、亲情,都成了狗屁,他回头看了一眼跟余恪白一起住过的这个房子,想到此刻待在里面的两个人,恨不得一把火烧光它。   郑洵的手机一直在响,来电人是他爸。   他甚至能想象到电话接通后对方会如何训斥他,而他冷静了一会儿之后,也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   他在路边停了车,接起电话,没等对方说话,就抢先一步说:“郑先生,介于我们三观不合,从此以后,你跟宋女士恩爱着过吧,就当从来没有过我。”   话说得轻松,挂了电话的一瞬间郑洵还是趴在方向盘上没出息的哭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最近已经丧到家了,这次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你作什么妖?”学究先生从泡面里抬起头来,看着正在擦脸的老朋友,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看一个智障。   “不知道。”郑洵现在其实有些后悔了,吵架归吵架,放什么狠话说要断绝关系呢。   但他这个人,尤其是在爸妈面前,格外要面子。   今天的事本来就是他们做得太过分了,郑洵虽然后悔,但不会原谅。   “那你准备怎么办?”   郑洵环视了一圈朋友的房间,说:“先在你这儿凑合一阵吧,老薛,你把沙发上的书挪一挪,给我腾出个地方来。”   “我能拒绝吗?”   郑洵抢过他的泡面,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地说:“你自己觉得呢?”   三十三   薛博渲觉得自己大概真是欠了郑洵的,既要给他解决情感问题,又要包吃包住,明明那家伙才是有钱人,而他只是一个穷酸的在读博士。   “我真是挺烦你的。”说着烦他,却还是把沙发腾了出来给他住,“你准备怎么办?你爸不会就这么纵容你的。”   郑洵不说话,闷头吃面,吃饱了又拿着薛博渲的杯子接水喝。   “随便吧,走一步看一步。”郑洵自己心里也没谱,这会儿整个人脑子都是乱糟糟的。   薛博渲继续他的论文,郑洵就倒在沙发上盯着手机看。   他一条一条地翻着之前跟余恪白发的信息,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   那人明明喜欢他,却偏要躲得远远的。   郑洵想:所谓人的尊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到底值多少钱?   他放下手机,看着窗外,苦笑着自言自语:“五百万。”   “什么?”薛博渲诧异的问他。   “给余恪白五百万就能让他不顾尊严的跟我在一起两年,那我要是现在给他一千万,是不是就能再来四年?”郑洵说完,又自我反驳地说,“不对,我跟我爸没关系了,现在根本没有一千万。”   “我说你,”薛博渲把手从键盘上移开,整个人靠到椅子上,看着郑洵说,“余恪白不理你,你真是活该。”   “说什么呢你!”郑洵随手抓起一个抱枕,丢了过去。   薛博渲被打到脸,然后直接把抱枕抱在了怀里:“我说你不会说话,你能不能自我反省一下?按理说,你比我了解他,他是什么人我都听出来了,你还不懂吗?”   郑洵躺在沙发上没吭声。   “也对,你应该是不懂。”薛博渲恨铁不成钢地说,“自打我认识你到现在,快二十年了吧,你也没认真对待过谁,更别说爱谁了,不懂才是正常的,蠢货!”   “你骂谁蠢货呢?”郑洵不高兴了,他曾经流连花花世界这么多年,一直自诩“情场老油条”。   “骂你呢!”薛博渲又把抱枕丢了回去,“你自己琢磨吧,别烦我,忙着呢!”   郑洵接过抱枕,骂了句脏话,然后低声说:“随他大小便吧,反正我已经决定让他彻底消失了。”   薛博渲看着电脑屏幕,一个字都没敲下去。   郑洵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感情这东西不会长久的,过段时间我就能把他忘得一干又二净了。”   余恪白坐在餐厅里,他没想到高扬竟然订了个高级西餐厅,在他印象里,他们两个似乎更习惯在街边的小饭馆吃饭。   自在,不拘束。   高扬给他倒了杯红酒,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   余恪白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就好像自己压根儿不该出现在这里,他与环境格格不入,像是个突然闯进大人世界的小朋友。   “小白。”高扬举起酒杯,“喝一杯吧。”   余恪白听话地也拿起酒杯,跟他轻轻碰了碰杯,然后眼睛偷瞄着高扬,见那人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酒,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也只好皱着眉都喝掉了。   高扬又给他们俩都添了酒,然后说:“挺没想到的,我竟然先当了逃兵。”   余恪白对他的话似懂非懂,他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能有自作多情的嫌疑,但还是免不了觉得高扬可能喜欢他。   但他对高扬,确实除了朋友,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   对于他来说,从前还没来得及喜欢谁,郑洵就闯进来了,后来自己竟然喜欢上了郑洵,无可奈何,这是没有结果的事,只能这么默默承受着,祈祷有一天时间将这感情淡化。   他已经一点儿都不期待一场和和美美的爱情了,对他来说,平静安稳的生活,比什么都强。   想到过去,他也是差一点儿就没了命的人,如今还活着,而且活得还不赖,他还能有什么祈求呢?   高扬拿起杯子,自己又一口气喝光了酒。   他的行为看得余恪白皱紧了眉,说道:“哪有人这么喝红酒的?”   他的本意是让高扬慢点儿喝,他很担心对方会喝醉。   但高扬却笑了笑,对他说:“这酒,喝来就是为了让人痛快的,所以自然是怎么开心就怎么喝。”   他又给自己倒上,跟余恪白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余恪白看着他,无奈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他很少喝酒,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如何,但看着高扬这个架势,他觉得还是要保持清醒,否则他们俩可能晚上没法回家了。   高扬双手拄在桌子上,抱住了头,低声说:“你会不会舍不得我?”   “当然。”余恪白说的很诚恳,“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高扬苦笑,抬头看他说:“对,我是你,唯一的,朋友。”   他故意加重了后面两个字,然后用手揉了揉脸,拿起刀叉示意余恪白开餐。   两人吃饭的过程中交流很少,余恪白不时地用眼睛瞄高扬,可对方就像是没看到一样,专心地吃着喝着。   到了后来,高扬果然喝醉了。   不过好在也没醉到人事不省。   结了账,余恪白扶着高扬往外走,在餐厅外面等了好久才打到一辆空车。   回家的路上,高扬一直抱着余恪白,头搭在他的肩膀上,凑在他的脖颈间。   高扬嘟囔着说:“我舍不得你,小白,我不想走。”   余恪白始终看向车窗外,心情沉重。   他几乎可以肯定高扬对他有好感,从突如其来的出柜到眼下醉醺醺的模样,余恪白心里难受的很。   正如他所说,这是他唯一的朋友,可是,他没办法在这件事上满足这位好朋友。   下了车,余恪白又扶着他上楼。   进屋的时候他小声地提醒高扬:“换鞋,别摔倒。”   然而下一秒钟,余恪白被高扬抵在了墙上,对方的嘴唇压了下来。   满满的酒味,是他刚刚也尝过的味道。   高扬搂住他的腰,热烈地亲吻他。   余恪白不知怎么,眼睛突然就红了。   他想起了第一次去郑洵家,对方也是这样吻着他。   三十四   余恪白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抗拒除了郑洵以外其他人的吻。   当高扬的吻落下来,他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些恼怒。   抬起手狠狠地将人推开,余恪白抬手开了灯,醉醺醺的高扬被他推倒在了地上。   “小白……”高扬红着眼睛看他,不知道是因为被推开了伤心还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   余恪白站在那里努力让自己冷静,他不想对高扬说出太过分的话,可如果什么都不说就这样走掉,似乎也不是正确的选择。   终于,他开了口。   余恪白说:“你喝醉了,快点回去睡觉吧。”   他不敢看高扬,踌躇了一下之后,想要回自己的房间。   “小白!”高扬叫住了他。   余恪白抬起眼睛看向高扬,看到对方颓废的坐在地上时,也会有些于心不忍。他现在终于可以肯定了高扬对自己的心意,但遗憾的是,他不准备接受来自任何人的爱。   人生对于余恪白来说已经非常艰难,他比身边的所有人过得都要“丰富”,他不敢也不能接受别人的爱,也无力去承担这厚重的感情。   爱情不会让他感到幸福,反而是不可承受的负担。   他曾经想死,曾经是一个男人的床伴,这些都是他自己走出来的路,不能说可耻,但因为这个,让他始终无法自信的活着。   就这样孑然一身自卑软弱的继续活下去,是余恪白唯一的指望。   “真的不行吗?”高扬低着头,声音低沉,连说出的话都像是萦绕着浓重的酒气。   余恪白想要委婉地拒绝,可他却发现,无论怎么说,都还是会伤害到高扬。   他唯一的朋友,他曾以为可以与之交好一辈子的朋友。   “对不起。”余恪白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老套又毫无安慰作用,但他还是得说,感情这件事,除了不能勉强,也不能拖沓,“是我配不上你。”   余恪白是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配不上高扬,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   只不过拒绝对方的理由不止这一条,可他并不打算全盘托出。   高扬轻笑了一声,像是无奈,又像是悲哀。   他说:“配不上?你就直接说不行就好了。”   余恪白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他其实很想过去拉起高扬送他进屋睡觉,但他不能,他现在不敢走过去。   “我从高中开始喜欢你,”高扬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一首哀乐,让听的人也不得不为之动容,“但怕给你带来困扰,始终不敢让你知道。我以前一直安慰自己,若是跟你告了白被拒绝,或者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但如果我能忍耐下来,至少,我们还能是朋友,至少,离你最近的那个人始终都是我。”   余恪白羞愧难当,皱紧了眉。   “可我还是太天真,其实我早就应该勇敢一点,搏一次,没准就成了,也不至于让你遇见别人,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我没……”余恪白想要解释他跟郑洵的关系,但随后立刻住了嘴,没什么必要解释,高扬误会就误会吧,或许更利于他忘了自己。   “小白,你知道的,我不会让你为难,”高扬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坐着,问余恪白,“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没有那个男人,你会爱上我吗?”   这个问题大概是所有暗恋无终的人渴望答案的,他期待余恪白点头说能,却依稀觉得那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   果然,余恪白沉吟了一下之后,还是说:“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从来没有如此可恶过。   高扬笑了,挥了挥手让余恪白回房间:“好,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我要在这里再坐一会儿。”   “可是……你别坐地板上啊!”   “不用管我了,你回去吧。”   余恪白早就想要逃避,如今就像是得到了皇帝的特赦,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高扬坐在那里,双手捂住了脸。   他没哭,只是难过,自己苦守了多年的感情,今天终于可以落幕了。   “再来一根?”郑洵把烟盒递到薛博渲面前,对方倒是毫不客气,直接抽了两根出来。   他们俩坐在阳台上,开着窗户吹风。   薛博渲觉得惬意,因为他的论文终于在这个与寻常无异却又稍显吵闹的夜里算是完成了,下个月的饭钱也总算是有了着落。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打算?”他点了烟,看向郑洵。   郑洵此刻心里乱糟糟的,他爸一直在给他打电话,薛博渲替他接起来,对方不知道这边不是郑洵,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家庭完全没法和谐,他打算用手头所剩无几属于自己的独立资产创建自己的企业。   他说给薛博渲说,对方沉默了一会儿,问他:“真的不打算回家了?”   “还是要回的,不过最近不会回去。”郑洵有了自己的打算,他知道了以后的每一步该去怎么走。   “我觉得也是,你爸不可能放过你。”薛博渲又说,“那另一边呢?”   “另一边?”   “就是余恪白。”薛博渲坏笑着提醒郑洵,“你可是在我这里留下了厚厚的档案,从前至今,差不多有一整套博尔赫斯全集那么厚,余恪白就是其中一个,很重要的那一个。”   郑洵抽了口烟,嗓音有些沙哑的说:“就这样了,我跟他,也只能这样了。”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薛博渲说完之后,自己嗤笑了一声说,“这话矫情,我收回。”   “他应该也很希望这样。”一提起余恪白,郑洵就有些受不了,在那个凌晨三点的马路上,他几乎已经想通了自己对余恪白的感情,但那又能如何呢,也是在那个时候,他痛快地选择了放弃。   这样一来,对大家都更轻松些。   于他们而言,或许放弃、遗忘,从此擦肩不相识,才是给对方最好的成全。   毕竟余恪白说过,想要一个人过安稳的生活,而他也确实对此打怵,不敢给出承诺。   薛博渲沉默地抽着烟,浓烈的烟味儿从阳台的窗户慢慢散出去。   郑洵问他:“喂,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你这么愚蠢的男人,明明手里攥着一大把尚有转机的爱,却偏偏要给自己的感情穿上廉价的外衣。”   “不是我的感情廉价,也不是我故意要让它看起来廉价,”郑洵有些受不了这句话,反驳说,“我这也是为了我们两个人好。”   “是吗?”薛博渲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原来两个相爱的人从此陌路,才是人间正道啊!”   三十五   “你不懂,跟你说不通。”郑洵觉得自己跟薛博渲讨论这个问题根本就是个错误,因为对方每说一句话他都能从中听出对自己的嘲讽,但却觉得人家说的没错,根本无力反驳。   “我是不懂。”薛博渲叼着烟,靠在椅子里说,“我只是不懂你为什么这么怂。”   他说话的时候,烟灰抖落在T恤上,有微风吹过,又将它们扫走。   “读过《莎士比亚的记忆》吗?啧,我不应该问,你一定没读过。”   郑洵对着薛博渲翻了白眼,他觉得这人一定是写论文已经写疯了。   “你就是那个胆小鬼,‘因为害怕失败而不敢大胆期望’,你因为害怕不能带给余恪白他想要的,所以甚至不惜否认自己的情感,你知道简单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你就是个懦夫。”薛博渲用手指夹住烟,冲着郑洵指了指,继续说,“前怕狼,后怕虎,结果,其实根本就既没有狼也没有虎,只有中间你这个二百五。”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郑洵跟薛博渲认识这么多年,从来都熟悉这位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对方向来不会跟他深入讨论感情的问题,一来薛博渲觉得浪费时间浪费口舌,因为郑洵自己都知道,他在对方眼里就是个浪荡公子哥儿,说了也白说,二来,薛博渲从未恋爱过,郑洵甚至不清楚他这个朋友是不是心里只有这一屋子的书还有他来自书中的“颜如玉”。   “今天还没吃。”薛博渲又抽了口烟,对郑洵说,“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你觉得我没恋爱过,所以根本就无法理解你有多为难,你必须在感情和家庭事业中选择后者,因为感情对你来说一文不值,这段没了,以后还会有新的,今年没了,明年也会再来的,你以为肉`体的欢愉就能满足你对感情生活的需求,以为你所经历的一切都要为你的事业服务,我说的没错吧?”   郑洵看向他,不得不承认,薛博渲把他看得很透彻。他又点了支烟,像薛博渲一样,斜靠在椅子里。   “可是遇见余恪白,不对,是余恪白离开你之后,你发现事情好像并非完全如你所想,你失败的婚姻,失败的人生,让你更加混乱,如果说以前你还有足够的钱试图以此来让余恪白向你屈服,但现在你连钱都没有了,因为它们很大一部分都来自你的家庭,而你扬言要跟父母断绝关系。”薛博渲笑了问他,“后悔吗?”   “说不上后悔。”   “只是烦躁?”薛博渲夹着烟的手指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你确实不应该后悔,如果我是你,我会把现在当做一个转机,既是人生的转机也是跟余恪白关系的转机,你其实没有愚蠢到无可救药,应该懂我的意思,不过前提还是,你要确定你对他是真心的爱,而不是那些烂俗影片中常常会出现的‘报复似的占有欲’。”   屋子里的挂钟发出三声报时,提醒他们已经半夜三点钟。   两个人都不困,薛博渲的大脑因为撰写论文导致过于兴奋,他开始庆幸郑洵来了他家,让他有个发泄的对象。   “余恪白是个极度人格独立的人,我对他的过去不了解,但你只跟我提过几次,就已经足够下次判断,对待这样的人,你的方法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可是如果一开始我没有给他五百万,他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儿了!”郑洵终于找到机会反驳,“他自己都说,我救了他。”   “你看吧,你总把自己当成他的救世主。”薛博渲嫌弃地看着郑洵,“但你要知道,你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结束之后,他有权反对你的任何提议。而且我想,他的这种性格是长年累月在你的‘压迫’下形成的。”   “放你的屁,我什么时候压迫过他,我敢发誓,到目前为止,我有过的床伴里,我对他绝对是最好的。”   “这点我并不能否认,因为我压根儿也不知道,我所说的‘压迫’是心理上的。”薛博渲的烟燃尽了,又从郑洵口袋里拿出烟盒,点了一支,“我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导致你用五百万救了他的命,但想必他在遇见你之前就是个骄傲的人,骨子里是觉得自己能成为人上人或者本来就处于这个位置的人,所以,在跟你履行义务的两年里,对他心理造成的负担非常重,他觉得无法左右自己的生活,无法决定自己的明天,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没有你的钱他就会死,那么他甚至会觉得自己的未来也已经了无希望了,当然了,这些都是我猜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郑洵反复琢磨着薛博渲的话。   他想着过去余恪白在他身边的每一个画面,都有些模糊,但也足以证明薛博渲的话或许是对的。   余恪白对他有求必应,竭尽所能的在表演,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完美的情人。   然而他真正的想法是什么样的?郑洵从来都不知道。   甚至他们去吃饭,余恪白点的都是郑洵喜欢的菜品。   两年里,余恪白压抑着自己,抛弃了自己的人格和个性,全身心的服务着郑洵。   直到分开,尘封已久的“真我”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但过去的两年对他造成的影响也是不可磨灭的。   余恪白或许已经不相信也不渴望得到爱情的回应了,所以才说只想要一个人安稳的生活。   另外一点也不幸被薛博渲说中了,郑洵始终把自己放在余恪白救世主的位置上,即便在关系结束后,他也并没有觉得他们二人是平等的。   而余恪白,偏偏是个有着强烈自尊心的人。   所以,之前他提出的要求是有多么可笑,他的所作所为给余恪白带来多大的伤害,到了现在郑洵才真的有了些体会。   “操。”郑洵仰着脖子,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渴了。”薛博渲说,“去冰箱里给我那一罐可乐。”   郑洵懒得动,但薛博渲不停地踹他,他只好站了起来。   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的不是可乐,而是啤酒。   “这东西越喝越渴。”薛博渲还是接了过来,打开一罐,一口气喝了小半罐。   “可乐不也一样!”郑洵坐回来,拉开易拉罐的拉环,“而且可乐杀精。”   薛博渲笑了笑,骂了他一句:“臭流氓。”   三十六   “老薛,看不出来,你个书呆子竟然能说出这么一大段一大段的慷慨陈词。”   “请叫我薛老师,”薛博渲狠狠地瞪他,把烟灰往他身上弹,“其实这些道理谁都懂,只是当局者迷。”   “你也迷过吗?”郑洵好奇地问,“从来没听你说过喜欢谁。”   “Brent Corrigan.”薛博渲说完,跟郑洵对视了一下,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操,流氓!”   薛博渲淡淡笑着说:“说真的,不是没喜欢过,只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所以不庸人自扰罢了。”   薛博渲的话对郑洵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对方去睡了,他还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准备看个日出。   他必须得承认,自己在面对余恪白的时候用错了方法,甚至他在对待自己的家庭时,那些做法也是错误的。   他浪荡了太多年,对感情从未有过敬畏之心,多年来伤害多少人,他自己都不知道。   回忆过去,在遇到余恪白之前,他的每一个“倾慕者”在与他分开时都是一副不舍、痛苦的表情,那之中一定有真心的,当然也不乏逢场作戏之人。   可他从来没有尊重过他们,因为在他看来,自己花了钱,自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直到遇见余恪白,或者说,直到听完薛博渲的一席话,他终于发现,过去的自己有多愚蠢。   他不敬畏感情,导致当真正的感情来了时,他甚至不敢去把握。   他怕什么?怕对方不接受他伤了他的面子,怕自己给不了对方想要的长远未来,也怕因为这个,影响到自己的事业。   又怂又自私,郑洵不想承认自己是这样的人。   他拿着手机,看前阵子跟余恪白互相发的短信。   那时候他只是假装自己是个陌生人,无意间发错了信息才跟余恪白建立了关系。   他看着自己说的那些关于想念过去恋人的话,其实句句发自内心,却不敢承认那就是说给余恪白的,他当时打下这些字的时候,脑子里全都是两人曾经在一起的画面。   哪怕,那画面绝大部分都是在做`爱。   这么一想,他们两个在分开之前确实几乎没有任何情感上的交流,余恪白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应付着他饥渴的身体。   情到深处时,他也说过关于“爱”的字眼,但对方从来没有回应过,这让郑洵觉得有些遗憾。   他看着余恪白对X先生说的心里话,最后一条还停留在那句“我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自尊心感到恼火不已,因为它,我把那个人推开了”。   余恪白是爱我的,郑洵想,他只是自尊心太强了,而我又伤了他的自尊心。   余恪白说的没错,他们的关系从来都是不健康的,从一开始就是一段畸形的关系,到了现在,郑洵才终于开始试图摆正它。   他看着外面渐渐天光大亮,抽完烟盒里最后一支烟,郑洵终于做下了一个决定。   去他妈的面子吧,有什么比活得痛快更重要的呢?   郑洵有些兴奋,哪怕一夜没睡,此刻也像是打了鸡血。   他按灭烟头,跑进屋子,突然把睡梦中的薛博渲叫起来狠狠地拥抱了一下,然后说:“兄弟爱你!”   郑洵跑走了,留下睡眼惺忪不明所以的薛博渲坐在床上发愣。   余恪白早上一出家门就看到了坐在地上的郑洵,那人看起来有些落魄,让他差点儿没敢认。   “你来干什么?”余恪白还是没法对他做到视而不见。   身后有人说话:“小白,我们走吧。”   郑洵也看过去,是提着行李箱的高扬。   他站起来,三个人又见面了。   这次高扬一句话都没跟他说,手搭在余恪白肩膀上,说:“我锁门,你先去打车。”   余恪白点点头,先走一步下楼了。   郑洵原本想直接跟下去,但看到高扬的行李之后,问他:“你要出差?”   “跟你没关系吧。”高扬的态度很不客气,他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对这个人客气了。   在他表白之后,余恪白果断的拒绝了他,原本两人都想要逃避这个话题,但后来,已经回了房间的余恪白还是出来,坐到了高扬的对面。   他们聊了很久,余恪白平静的说自己在失去父母之后都经历过什么,包括关于郑洵的事,也包括他对郑洵的感情。   高扬试图说服他忘记郑洵,他说:“是我不好,当初我应该想尽办法帮助你。”   “这是我自己的事,没有任何人有义务帮我,”余恪白说的淡然,可听在高扬耳朵里却让他格外心疼,“人生是我自己的,每走出一步也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可还是没忍住。”   “你应该信我。”高扬握住余恪白的手,靠近了他,“以前你是被迫的,那些都不作数的,我还是喜欢你,只要你答应我忘了郑洵,我就留下好不好?”   余恪白低头看着他握着自己的手,摇了摇头:“我们不能自欺欺人。”   高扬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一个男人,被自己伤成这样,余恪白愧疚得不敢抬头。   但他依旧没有丝毫的动摇,人生最可悲的就是自欺欺人,他怎么能这样呢?   “我能吻你一下吗?”高扬突然问道。   余恪白下意识是要拒绝的,可还是犹豫了一瞬间,被吻一下不会怎样,只是他也没办法点头答应。   高扬像是一个完全看不到希望的人,抛弃了一切,不管不顾地吻了过来。   在余恪白回过神之前,含住了他的嘴唇,把人紧紧抱在了怀里。   然而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多久,高扬还是被余恪白不遗余力的推开了。   他说:“高扬,我们应该尊重彼此。”   尊重彼此,无论是身体还是感情。   余恪白承诺第二天一早送高扬去机场,两人以后怕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郑洵看着高扬离开,想了想,没有跟着出去。   他就靠在门上等着余恪白,像是个出门忘了带钥匙的小学生。   反正会回来的,郑洵想,高扬滚蛋了,虽然不知道那人走多久,但至少他跟余恪白是有了独处的机会。   已经决定了不要脸,那么就要耍赖到底。   郑洵在心里说:小白,对不起,虽然你想让我也滚蛋,但是,这辈子或许真的摆脱不掉我这个人了。   他得意的笑了,心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愉悦过。   爱情,修炼的不是别的,而是人的脸皮啊!   三十七   余恪白陪着高扬去了机场,这次分别,他有种预感,可能以后很久都不会再见面。   他不知道高扬怎么想,总之,他是希望短时间内两个人都能冷静一下,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把那段在外人看起来略显不堪的过去告诉高扬的,虽然这个人说着不介意,说着还想跟他在一起,但是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眼里究竟是怎么看的,他不清楚。   “你会想我吗?”高扬站在安检口,皱着眉看着余恪白。   他昨晚一直没睡,现在眼睛还泛红。   “会的。”余恪白笑着对他说,“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高扬无可奈何,不管他说什么,余恪白给他的回答都是如此。   他拥抱了余恪白一下,对方礼貌的回抱了他一下,礼貌到让高扬有些心酸。   那些藏在校园里的小秘密,还有分别之后在每个夜晚突然袭来的想念,在这一刻似乎都必须被抹去了,感情的事就是这样,不是你努力,不是你先到,就会有结果的。   爱情它从来都不讲道理,如果可以,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失魂落魄的人了。   “我走了。”高扬放开余恪白,深呼吸一下,勉强的对他笑了笑。   余恪白点头,对他说:“一切顺利。”   高扬转过身离开的时候,余恪白的笑容也渐渐淡去,他满心愁云,似乎挥不散了。   郑洵是在饿得快要翻白眼的时候等来的余恪白。   电梯一响他就抬头看过去,三次之后,出来的终于是他在等的人。   “你怎么还在这里?”余恪白微微蹙了一下眉,站在电梯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没办法好好应对郑洵的,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永远没办法像面对高扬那样冷静理智。   “等你啊。”郑洵走过去,牵起余恪白的手,虽然对方别扭的要甩开,但拼力气,余恪白是比不过郑洵的,“我快饿死了,你怎么才回来?”   余恪白不解地看他:“你饿了就去吃饭,等我干什么。”   他还在甩手,被郑洵这样握着,总会让他觉得心跳加速。   “我现在没地方可去,也没有钱。”   “什么?”余恪白一脸的不相信,但看着眼前明显没有平时那么立整的郑洵,心里竟有些犹豫了。   “真的。”郑洵纠结了几秒钟,最后决定放弃面子不要脸,撒娇似的对余恪白说,“小白,我净身出户了,我就只有你了。”   那一刻,余恪白是信了的,但也只有那么一个瞬间而已。   理智告诉他,这件事绝对不可能,郑洵来找他,只是寻开心。   “别闹了。”余恪白用了力气还是没抽出自己的手,他抬起另一只手去推郑洵,结果也被抓住了。   “是你别闹了。”郑洵说,“我没吃饭都比你有力气。”   两人在家门口对峙着,邻居出来的时候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俩。   “咱俩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郑洵拖着余恪白往家门那边走,“还给你一只手开门。”   余恪白也觉得这有点尴尬,他跟邻居都不认识,但偶尔会见面,被人看见自己跟一个男人在这里拉拉扯扯,实在不太好。   他掏出钥匙,开了门:“你进来吧,我给你煮碗面,吃完了你就快点走。”   郑洵跟着他进去,笑着说:“小白,你真的心太软。”   余恪白回头怨念的看着他,心里烦的不行。   余恪白煮面的时候,郑洵就粘在他身边。   “我离婚了,梁潇怀了别人的孩子又流产了。”郑洵一改往日的样子,絮絮叨叨的说,“结婚这么长时间我从来没碰过她,就只想着你。”   这话其实是有些夸张的,说完之后郑洵自己也心虚,但睁眼说瞎话的技能他早些年就已经熟能生巧,虽然觉得对不起余恪白,不过想到这人如果能为此感动然后再接受他,那也挺不错。   然而余恪白压根儿就没搭理他。   “真的。”郑洵继续糖衣炮弹,“我爸妈因为我俩离婚的事儿到我那儿一顿瞎嚷嚷,我实在受不了,就离家出走了。”   “……你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这么幼稚吗?”   难得余恪白接他的话,郑洵突然凑了上来,从后面抱着余恪白说:“以前在你面前不好意思表现得那么幼稚,怕你嫌弃我……”   没等他说完,已经被余恪白给推开了。   面煮好了,余恪白盛了两大碗,又从冰箱里拿出昨天做的鸡蛋酱:“吃吧,吃完快走。”   他始终没给郑洵好脸色,心里不明白这个人今天为什么突然像是变了一个人。   郑洵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苦笑着说:“你真的那么不愿意见我?”   余恪白没说话,低头吃面。   “你是爱我的吧?”郑洵盯着他看,有些黯然神伤,“我其实是来道歉的。”   余恪白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假装毫不在意,继续吃自己的面。   “前阵子跟你说的那些话,是我不对,后来我自己想想,都觉得自己混蛋。”郑洵扒拉着碗里的面,他突然想到,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几乎没有吃过余恪白做的饭,毕竟见面就只是做`爱,真是堕落得可以。   “我希望你能原谅我,那时候我说出那些话,也是因为我还想跟你在一起。”   “我也说了,”余恪白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头对郑洵说,“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生活,麻烦你无论如何都不要来打扰我。”   “我做不到。”郑洵跟他对视,坚定地说,“我爱你,我想得很清楚了,而且你也爱我,我们就应该在一起。”   余恪白皱紧了眉,咬紧牙关,郑洵的“我爱你”在他脑子里来回盘旋,怎么也抹不去。   “我不是因为现在一无所有了才来找你,只是终于想明白了。”郑洵说,“在遇见你之前,我把恋爱、婚姻都看成是达成目的的一种工具,所以我娶了梁潇,而真正的感情,我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我很自私,很功利,这我承认,但我现在明白了,那些都是狗屁,只有感情才是真的。”   余恪白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几乎不相信这些话是从郑洵口中说出来的。   “小白,当初你主动离开我是对的,因为那时候的我根本不懂珍惜,也配不上你的爱。”郑洵伸过手,拉住余恪白,“但是从先开始,你信我一次好不好,哪怕是实习恋人也行,让我试试。”   “郑洵,”余恪白这次没有抽回手,不敢相信的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   三十八   郑洵觉得天真的不是现在的自己,而是以前的自己。   那时候他不止是天真,还有像薛博渲说的,愚蠢。   “他们说,男人在自己爱的人面前,可以傻一点。”说完这句话,郑洵自己都嫌酸。   余恪白被他的话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没说出话来。   郑洵不好意思了,百年难得一遇的红了脸,低头吃面。   余恪白反应过来的时候,没忍住,笑出了声。   “别笑!”郑洵严肃的说,“好笑吗?”   “还行。”因为郑洵的这么一句话,僵持着的两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下来。   郑洵惦记着跟他好好谈谈,也惦记着到底如何才能让余恪白开口把自己留下。   他问:“那小子干嘛去了?”   “谁?”   “早上你送走的那个。”   一提到高扬,余恪白有一瞬间的失神。   郑洵不高兴了,有些吃醋的说:“你这是什么表情?你们俩……不可能,你喜欢的是我。”   “你到底哪儿来的自信?”余恪白很少会跟人这样说话,他永远都是谦逊有礼的,当然,也并非从小就是这样,性格的转变完全是从家逢巨变开始的。   郑洵看着对面的人笑,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样时不时吐槽两句的余恪白,这样的场景,在以前,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你现在这样真好。”郑洵脱口而出,“我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了。”   余恪白的眼睛垂了下去,抿了抿嘴唇,低头继续吃面。   “我是不是说话总惹你不高兴?”郑洵问他,“我要是道歉,你能接受吗?”   面对郑洵的问话,余恪白根本没法回答。   他从来没怪过郑洵,只是觉得伤心。   自从家里发生变故之后,他就极度自卑,跟郑洵的关系也让他觉得自己始终见不得光,哪怕分开之后,也并不觉得真的迎来了重生,相反的,那段经历对他来说是一个枷锁,永远挣脱不开的,更何况,他还发现自己爱上了郑洵。   这种感情,他一度觉得是不可容忍不可原谅的。   爱上谁不好,爱上了跟自己做身体交易的人。   他不会觉得郑洵曾经侮辱过他,但他也不会认为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   那段时间,郑洵结婚,余恪白但凡看到情侣或者夫妻就能想到他。   没有人给他设陷阱,他却为自己打造了一个囚笼。   他将自己关起来,不接受任何人,也不走出去迎接任何人,只远远的看着,而他看着的只有一个人,就是郑洵。   那样的生活其实挺难熬的,可是过来了,就觉得没什么了。   只是,这个人再次这样闯进自己的生活,多多少少是会惹人心烦的,不是烦别的,只是在烦,如果有一天,他又离开了……   “我吃完了。”余恪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起身把碗筷放进了水槽里。   “我无家可归了。”郑洵回头看着他,“他们让我跟梁潇复婚,我不答应,跟他们断绝了关系。”   “啊?”余恪白震惊的回头看着他。   “真的。”郑洵说,“我要是有一个字骗你,我就这辈子都不举。”   这个誓发的可是够毒的,郑洵想,要是都这样了余恪白还不信他,他就真的没办法了。   “为什么?”余恪白说,“梁潇……不是挺不错?”   说完这话他才想起来,梁潇给郑洵戴了绿帽子。   他突然觉得很解气,这么多年郑洵没少玩弄别人的感情,现在被戴绿帽子,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他觉得自己这么想很邪恶,一点儿都不善良。   “小白。”郑洵抓了抓头发,无奈地说,“以前是我不好,但现在我想清楚了,咱这辈子也就几十年,能活到八九十都是幸运的,虽说怎么过都是一辈子,但谁不想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过呢。”   余恪白转过去低头洗碗,小声说:“郑洵,你今天说话很肉麻。”   “可都是真心的,我来找你就是想说,你真的考虑一下我吧。”郑洵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拿过了他手里的碗说,“以后家务活都交给我,什么都交给我,虽然我以前没做过,但这东西难不倒我。”   余恪白微微抬头看他,郑洵的嘴唇凑过来的时候,他并没有躲开。   郑洵激动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他们嘴唇相贴,没有进一步的接吻,只是这么安安静静的触碰着。   家里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了,郑洵在脑海里捕捉到了一个词:最初的心动。   那种怦然心跳的感觉,无数次出现在爱情电影中,他从前没想过,原来这是现实世界真实存在的。   余恪白的脸慢慢变红,然后微微收起下巴,低下了头。   郑洵有些得意,咧嘴笑着看他。   “高扬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余恪白对他说,“你可以暂时住在这里,直到跟你爸妈和解。”   “小白……”郑洵抬起手要拥抱他,但余恪白立刻后退一步,然后丢下一句话跑回了自己的卧室。   他说:“我没有要接受你,把碗刷干净,然后去收拾一下客厅。”   余恪白跑回了房间,剧烈的喘息着。   他抬手,用手背给自己的脸降温,觉得刚刚发生的事情简直就不可思议。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余恪白觉得自己一定是傻了。   郑洵的话,他一句都不信,可还是跳进了对方的陷阱里。   现在他开始后悔了,后悔让郑洵留下来。   他们俩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同一个空间,毕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而且,他想要的生活郑洵给不了他,只会将他原有的幻境击得粉碎。   可是,人总是这样,在面对喜欢的人时,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   刚才的郑洵,表现得太像一个真心实意来求爱的人,那个清淡的吻,也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   诡异的气氛让他思维混乱,做出了不理智的决定,可如果再出去告诉郑洵自己反悔了,余恪白也是做不出来的。   他趴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埋怨自己不争气,然后又不自觉的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声音。   余恪白觉得自己真的没救了,明明已经对郑洵死了心,可对方说了几句似真似假的情话,他就能乱了前进的脚步。   如果以后,重蹈覆辙,那就真的是自作自受了。   三十九   薛博渲接到齐尧电话的时候,正在吃泡面。   他又接了个活儿,一个杂志的稿子,一万字,两星期交稿,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他却才写了三千字。   “郑洵在你那儿吗?”齐尧说话从来不客气,对谁都是如此。   “不在。”   “真的?”   薛博渲懒得跟他费口舌,挂了电话,关机。   然而四十分钟之后,齐尧敲响了他家的门。   薛博渲本来不想开门的,但外面那人吵得他烦,一个字都写不下去。   无奈之下,起身开门,门刚开了个缝儿,齐尧就挤了进来。   “什么味儿啊?”齐尧嫌弃地嗅了嗅,“泡面?”   “不,”薛博渲一脸不耐烦,“臭袜子。”   不出所料,齐尧翻了个白眼。   薛博渲家非常小,是个一居的开间,进门之后基本上一览无遗。   “他真没在?”齐尧有些不相信,甚至打开了卫生间的门。   “你要不要把冰箱里也检查一下?”薛博渲靠在门边,双手环抱在胸前说,“没准儿我把他分尸藏在了冷冻室里。”   齐尧跟薛博渲认识也有年头了,认真算起来的话差不多只比郑洵晚一个月。   那会儿他们才上中学,原本郑洵跟齐尧关系很好,尤其是齐尧,特别愿意粘着他表哥。   不过后来,自从郑洵认识了薛博渲,那人就把绝大部分时间分给了这个人。   占有欲很强的齐尧一直觉得是薛博渲抢走了他表哥,自然对这个人就充满了敌意。   这些年来,他很喜欢找薛博渲的麻烦,有时候甚至故意蹿到人家眼前去耍赖。   很多次闹得有些过火,比如把薛博渲很喜欢的一套绝版文集抱出去低价给卖了,再比如趁着薛博渲睡觉偷偷抱走他的电脑。   诸如此类,连齐尧自己都觉得这些行为太过恶劣。   当然,薛博渲也不会纵容他,该骂就骂,该打就打,钱能解决的问题就让齐尧给钱,他不给的话就去找他妈。   “他到底去哪儿了?手机一直关机。”齐尧最近联系不上郑洵,那人家也不回了,公司也不去了,他姑姑和姑父都快急疯了。   虽然说快三十岁的人了,丢是丢不了,但齐尧很怕他又去找余恪白。   不过,郑洵从来都不是在感情方面纠缠不休的人,而且前两天他去余恪白家楼下偷看了好久,只见到余恪白一个人,连郑洵的影子都没见着。   “大概死了吧。”薛博渲用手指敲了敲自家的门,对齐尧说,“能滚蛋了吗?我这儿忙着呢。”   齐尧本来已经打算走了,但薛博渲先下了逐客令,让他觉得没面子,好像自己格外不受欢迎,于是,又开始使性子,直接倒在沙发上,笑嘻嘻地说:“我累了,不走了。”   薛博渲看着他耍赖,也不多说什么,关上了门,自己该干嘛干嘛。   齐尧见那人不理自己,又觉得没劲了,他躺在沙发上看着薛博渲身后书架上一排排的书,觉得这人真是无趣,难怪快三十了还找不到老婆。   薛博渲一直专注的写着稿子,直到沙发上传来呼噜声。   他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打起了呼噜,估计是因为睡觉的姿势不舒服。   不舒服就不舒服,薛博渲压根儿不想管他。   但看着他穿着的短袖短裤,还是起身拿了个夏凉被给他盖上了。   这就是命,倒霉的命。   郑洵自在如风的在余恪白家住了下来,虽然他非常不愿意住在高扬曾经睡过的床上,但没办法,说白了,他现在就是寄人篱下,不过好在,余恪白还真的没有虐待他。   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几天里,郑洵克服了心理障碍,迅速掌握了撒娇、耍赖、死不要脸等技能,缠得余恪白对他无可奈何,期间还揩油无数。   他找准一切机会跟余恪白告白,甚至又开始不停地用X先生的号码给他发短信。   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也不准备回去卖命求荣,每天对着余恪白死皮赖脸求收养,日子过得倒也挺开心。   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这样生活,也没想过,他郑洵会为了一个自己曾经并没有重视过的人辗转反侧,大半夜跑到人家门口打飞机。   虽然余恪白还是不太愿意搭理他,但郑洵觉得,他们的关系一天比一天缓和起来了。   除此之外,他自己的事情也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毕竟不能真的一直让余恪白养着,那可就真的太没出息了。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但却得想办法工作,跟余恪白商量了一下之后,两人达成共识,每天余恪白上班以后,他可以使用对方的电脑。   郑洵是很激动的,还偷偷在余恪白的电脑里下载了几部GV,期待着余恪白看到时的反应。   不过,对方始终没什么反应,这让他多少有些失望。   这几天他在利用以前的资源准备成立自己的公司,然而别的不成问题,原本最不发愁的资金现在倒是成了最大的难题。   他手里没有钱,连最基本的注册公司都办不到。   晚上吃饭的时候,郑洵随口跟余恪白吐槽了几句。   大概余恪白也开始习惯的郑洵以这种方式跟他生活在一起,两人近几天的相处,自然了很多,余恪白不再故意躲着郑洵,甚至早上出门前会给郑洵留一份早餐。   他听到郑洵弱弱的抱怨,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便问:“你真的不打算回去吗?”   “回去干嘛?”郑洵说,“回去让他们再把我当成他们商业联姻的的牺牲品?这点时间虽然不停地被说蠢,但这事儿我还是有分寸的。”   听他这么说,余恪白偷偷开心了一下,几天来,他一直非常矛盾,却又控制不住自己,越来越靠近郑洵。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的,如果郑洵要走,那就尽快,否则,他就只能祈祷这一次这个男人是真的要留在他身边。   这是一个需要拼运气的事情,余恪白从来不相信自己运气好,这一点看他过去几年的生活就知道了。   “我这里还有一些。”余恪白开口说道,“以前你给我的,买了房子之后还剩下一部分,不知道够不够你注册一个公司。”   郑洵彻底愣住了,他之所以跟余恪白说这件事,完全只是吐槽而已,丝毫没有想要跟对方要钱的意思。   他甚至没有想过现在余恪白比他有钱的多。   也根本没有想过,对方会主动说出这样的话。   余恪白见他没出声,抬头看他,两个人对视的时候,他又赶紧低头吃饭。   郑洵心里翻江倒海,好端端的,特别想抱着余恪白哭一场。   从来没人这样对待他,包括他爸妈。   所有人都在试图从他身上压榨些什么出来,无论是钱还是利用价值,以前不觉得怎样,因为他养尊处优,所以一直觉得自己过的是如何优越的人生,然而此刻,他才发现自己从前有多可悲。   他一直是往外贡献的一个,这是唯一一次,有人提出要帮他。   “小白。”郑洵轻轻地叫了他一声。   余恪白低着头,也轻声回应了一下:“嗯。”   “抬头。”   余恪白闻声抬头,下一秒又被郑洵吻住了。   他嘴里还有饭粒,赶紧推开对方。   郑洵双手拄着桌子,眼圈发红,鼻子发酸,他说:“你为什么这么好?”   四十   余恪白没觉得自己有多了不起,他只是下意识的一说而已,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对方是郑洵,而他显然是习惯了对郑洵好,如果换做是别人,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看着眼前郑洵这副模样,他突然有些慌了,下意识的一句话彻底暴露了他的内心。   余恪白想:狡辩也没用了,郑洵一定也已经清楚,拿到用来防护的围墙早就已经摇摇欲坠,只要对方再轻轻一推就足以轰然倒塌,而那墙后面,站着的就是捧着一颗心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自己。   “你是哭了吗?”余恪白从来没见过郑洵这样,他赶紧站起来,捧着郑洵的脸给他擦眼泪,“哎,你哭什么?”   郑洵觉得自己丢死人了,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以前在余恪白面前又是不服天不服地的形象,如今竟然在人家面前抹起眼泪来,就算他脸皮再厚也有点儿顶不住。   “没事。”郑洵赶紧跑路,想躲回房间自己玩儿会多愁善感去,然而余恪白立刻跟了上来,抓着他的手臂问,“你到底怎么了?”   郑洵看着余恪白的那张脸,终于忍不住,紧紧地把人抱在了怀里。   家里人每天都在找他,这一点他是知道了。   只要他接了电话,立刻就能回家,回去以后,依旧呼风唤雨,一掷千金。   但郑洵十分庆幸自己没那么废柴,有失必有得,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要赢回余恪白的心了。   “谢谢你。”郑洵把脸埋在余恪白的脖颈间,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拥抱过怀里的人。   余恪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手,轻抚着他的背,劝他说:“创业应该很难吧?我不太懂,但是以前我爸的工厂刚开始的时候也很难,后来就好些了。”   说完以后,他觉得自己举的这个例子不太好,因为他家已经算是家破人亡了。   “不难。”郑洵闷闷地说,“你要是一直陪着我,就什么都不难。”   余恪白彻底心软了,他根本就不是郑洵的对手,自从那天郑洵住进来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或许是因为高扬的离开,或许是因为郑洵跟家里决裂,这些事情让他觉得自己的生活或许真的应该尝试着改变,他确实想要安稳的生活没错,但或许,勇敢一点,冲破自己设下的心防,会有更好的结局。   “你愿意吗?”   “什么?”   “一直陪着我。”   余恪白的额头渗出了汗,他还是害怕回答,他想起两年多以前他跟郑洵在医院见面,想起那个他什么都不说,咬着牙让郑洵进入自己的晚上。   一切故事的开端都是那一天,但结尾时应该定格在哪里,他还不知道。   是他跟郑洵结束协议的那天还是郑洵结婚的那天?   或者说,那天还没有到来?   郑洵焦急的等待着余恪白的回答,外面的车辆鸣笛和小孩子吵闹声,他全都听不到了,世界变得极其安静,仿佛万事万物都在陪着他一起等待余恪白的回答。   “小白,我知道你信不过我,也知道你想求个安稳日子,我以前没想过,但以后想努力试试。”郑洵将人抱得越来越紧,有些激动的说,“对不起,这段时间我打扰到你了,让你本来已经趋于平静的生活又乱了起来,但是,你如果不接受我,可能我会一直赖着你,直到你接受为止,哪怕到那时候,我们已经变成了两个老头子。”   “郑洵……”余恪白本来对他就没什么抵抗力,如今郑洵说了这么一番话,怎么能叫他不动容。这些年来,自从没了家,余恪白就觉得自己像个流浪汉,他的身体在郑洵的床上流浪,心在世间流浪。他其实是害怕这种感觉这种生活的,也知道郑洵的话或许根本不能完全相信,但他动摇了,动摇的几乎马上就要脱口而出那句应许的话,“可是……”   “小白,我说了是一直。”郑洵很怕余恪白会拒绝他,迅速补充说道,“非常对不起,求求你千万别跟我说‘可是’,你说我赖皮也好,说我什么都好,但是我真的对自己以前的愚蠢感到羞愧,我爱你,可是那会儿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爱你,真的没人比我更蠢了,小白,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就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安稳的过日子,你愿意的,对吧?”   余恪白嘴唇微启,却说不出话来。   他还是有些害怕,即便这个男人表现得无比真诚。   他怕有一天,一切结束的时候,他站在那里被人嘲笑,像一个白痴一样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太过天真。   他已经受过一次煎熬,那种生活被彻底搅乱,乱成一片狼藉的感觉,他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对吧?”郑洵担心得已经额头出汗,他催促着问,又急又怕。   余恪白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得到郑洵在吻他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就像他每次对待郑洵一样。   赌一把吧,他想,反正人生就这样。   郑洵解开余恪白腰带的一瞬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们上一次做`爱已经过去了很久,但两个人对彼此的身体依旧无比的熟悉。   余恪白家里没有润滑剂,郑洵拿起他放在桌子上的乳液问:“这个行吗?”   余恪白想都没想的就点了头,然后翻过身去趴下,方便郑洵为他做扩张。   当郑洵的手指进入他身体的时候,余恪白立马绷紧了全身,郑洵知道他紧张,俯身亲吻他,另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发,对他说:“放松,是我。”   这一句“是我”,弄得余恪白有些感伤,他终于承认,这么久了,他唯一能够接受的人就是郑洵。   他抬起手,摸到郑洵轻抚自己发丝的手,与其十指紧扣,然后深呼吸,努力让自己放轻松。   他们两人的身体十分契合,如何取悦对方,彼此再清楚不过。   从手指,到性`器,余恪白很快就适应了郑洵的进入。   他始终趴在床上,两人的手也一直握着,每当郑洵狠狠顶入的时候,余恪白就会下意识地握得更紧。   这场性`爱,格外温柔。   郑洵缓缓进入,再慢慢抽出,如此往复,每一次顶到最深处时,都能听见余恪白隐忍的低哼。   他亲吻余恪白的耳朵和脖颈,柔声问他说:“舒服吗?”   余恪白羞红了脸,闷声应和着。   抽`插了一阵,郑洵拉着余恪白换了面对面的姿势,两个人紧紧拥抱着。   他的嘴唇贴在余恪白的鼻尖上,大力地挺腰抽`插,微微变换头部的姿势,就吻上了对方的嘴唇。   他们拥抱着接吻,余恪白像从前一样主动的配合着他。   只是这一次,他的心里再也没有以往那种压抑感,郑洵说出爱他的时候,他也可以暂时相信,这确实是对方真心的。   虽然可能是暂时的,但余恪白发现,勇敢迈出这一步之后,他好像更愿意好好生活了。   果然,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郑洵都是能挽救他生命的人。   几年前是如此。   几年后也是如此。   那时候郑洵救了他的身,如今救了他的心。而此刻的郑洵,却趴在他的耳边,不停地说着:“谢谢你。”   他们俩之间,到底谁更应该感谢谁?这道题,可能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郑洵刚好射在了余恪白身体里。   两人紧紧抱着接吻,都是一身的汗。   余恪白想要起身穿衣服,去看看是谁在按门铃,郑洵却压住他,不让他乱动。   “别管他。”郑洵发现自己耍赖撒娇对余恪白非常管用,于是就继续厚着脸皮揉人家的臀`部。   余恪白被他揉得又一次欲`望大起,当郑洵含住他的乳`头时,刚刚才疲软下去的性`器又挺立了起来。   然而外面的人还在疯狂的按门铃,吵得余恪白没法集中精力。   “去看看吧。”他抓住郑洵的肩膀,“你去。”   郑洵不想去,只想跟余恪白在床上腻歪。   但人家都发话了,他必须得听。   “那你等我,不准下床。”他狠狠地吮`吸了一下余恪白的嘴唇,然后从床上下去,直接穿了余恪白的睡衣出去。   门外面站着的是一脸焦躁的齐尧和打着哈欠的薛博渲。   郑洵开了门,看着他们说:“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   齐尧一看他的状态就知道这人在干嘛,顿时骂了句脏话。   “你们俩和好了?”   “关你屁事?”   薛博渲听着他俩的对话,在后面轻笑了一声。   “你告诉他我在这儿的?”郑洵对着薛博渲兴师问罪。   “我可什么都没说,他赖上我了,来捉奸还非要带着我。”薛博渲耸了耸肩,“我还欠着稿债呢,拿不到钱你们谁赔给我?”   “所以就是,你跟余恪白和好了?”齐尧又问了一遍。   “如你所见。”郑洵非常不要脸地摸了一下裆部,“有眼力见儿的话就赶紧滚蛋,别耽误我好事儿。”   他说完就关上了门,然而还是听见齐尧骂了一句不堪入耳的大脏话。   这要是以前,郑洵一准儿开门揍他一顿,但现在他不会,因为急着回去跟老婆做`爱。   他一路小跑回了卧室,三下两下就脱光了自己。   余恪白问:“齐尧?”   郑洵掰开他的臀瓣,插了进去,找到敏感点一顶,余恪白的叫声都变了音调。   “以后不管在床上还是床下,都不准提到别的男人。”郑洵把人捞起来抱着,说道,“以后你既是我老婆,又是我老板,你提别人,我会吃醋的。”   被关在门外的齐尧站在那里对着防盗门瞎嘀咕,薛博渲伸了个懒腰,摸了摸口袋,点了支烟。   “给我也来一根。”   “给你个屁。”薛博渲没给他。   “瞅你那抠门样儿!”齐尧瞪他,然后抢过了他手里已经点燃的那支烟。   “瞅你那傻`逼`样儿!”   “你丫才傻`逼呢!”   “你傻`逼,你不傻`逼你来找郑洵?”   齐尧抽了口烟,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有点儿傻`逼,但有件事儿,他有点想不通,于是问薛博渲说:“有点儿怪,我他妈不是喜欢他么,但是那会儿他结婚,这会儿他跟余恪白和好,我竟然都没有生气的感觉,就是遗憾没搞掰他俩。”   薛博渲嫌弃地看着他,也心疼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烟,转头往电梯间走。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想知道?”薛博渲回头,看着齐尧说,“想知道的话,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END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